第4章
我徹夜難眠。
……
長時期處於高強度作業後的漫長休假。
結果就是把自己關進屋子裡煎熬。
由於職業的特殊性我沒什麼朋友。
老爸在四年前走了。
老媽在老家,她和她的姐妹生活得很好。
我的日子開始變得灰白。
起床,做飯,坐到桌子前想事情。
明明過了梅雨季,這幾天反而連著下大暴雨。
簌簌的雨聲擊打在玻璃板上,搖晃著人的靈魂。
我依舊有時能在電視上看見陸傷,說起來,有些事我從不知道,關於他,還是在當上警察後對他的調查中慢慢了解。
我當上警察後有追尋陸傷的痕跡,卻隻了解到關於他家人的往事。
於是十七八歲那個承受苦難的少年,才在我心中被撩起一角。
陸傷之所以叫陸傷,是因為他要替自己的弟弟擋災。
陸傷是被領養的,他弟弟卻是養父母親生的。
傷全給他,弟弟就不會受到傷害了。
似乎在十一二三四五歲的那些年,他一直都在野蠻成長。
養父母根本不管他,但好在他有個溫柔慈祥的奶奶,為他樹立了良好的價值觀。
讓他的路不至於……走得太歪。
然而,那時的我不知道。
我被那個戴眼鏡的同學騷擾時。
發短信朝陸傷求助時。
他趕來目睹這些慘狀時。
他……
剛參加完他奶奶的葬禮。
那天,抱著我的少年。
決定為我頂罪的少年。
腦海中到底在想什麼呢?
……
我不知道,我永遠都不知道。
陸傷的養父母再也沒找過他。
他不見了。
沒有人關心過他。
……
傾盆暴雨拍打著窗棂。
電視上的內容依舊在循環播放著。
我縮在沙發裡,直到聽見玄關門鈴的響起。
站起身去開門。
恍然灌入進蕭瑟的狂風,
大雨裹挾著冰涼的水滴。
面前的男人眸色沉沉。
卻於我意料之外一把將我摟住。
於是我感受到獨屬於他的溫度。
漫長的黑夜縹緲進無垠的雨聲。
我聽見他的輕喃。
還有後頸的刺痛。
「乖乖,我們去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吧。」
「……」
13
我被陸傷囚禁了。
他抱我時,大概在我後頸注射了什麼東西。
我醒來後,就在這個空無一物的房間裡。
每個縫隙都查看過了,一塵不染,門口是密碼鎖。
我身上的通訊設備全被拿走了,連衣服都換了一套。
我開始懊惱自己的大意,為什麼在他面前就從不設防呢。
上次在便利店跟蹤他是,這次也是。
雖然亮著燈,但這個房間一個窗口都沒有。
我沒法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這恰恰對於我來說是最煎熬的。
我開始強迫自己計數,
在數到第七千二百三十多秒時,房間的門開了。
推門而入的男人看見我,好像沒什麼意外的表情,
他甚至還有心情朝我揚揚眉毛。
「睡得好嗎?」
如果手邊有任何一樣東西,我絕對會拿起來砸到他的臉上。
不過,很快,他遞給我可以砸的東西。
大概是帶給我吃的東西。
餛飩之類的。
我猛地把這些東西全蓋在他的臉上。
他沒躲。
我看著湯汁順著他眉峰向下滑去。
他隻是輕輕地開口問我:
「不喜歡嗎?」
「我記得你以前最愛吃了。」
不知何時,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成了武器。
狠狠地刺在我的心髒上。
「滾。」我隻能開口對他說。
……可是,與其罵他,我更想罵我自己。
男人站在那看了我一會,然後轉身退了出去。
我以為他再也不會來。
結果他洗了趟澡換了套衣服又進來了。
還給我帶了件東西。
一個小鬧鍾。
「我知道你最需要的是這個。」
……鬧鍾擺在床頭,這樣我就能知道時間的流淌了。
這確實於我來說無比重要,但我卻厭惡給我這東西的人。
「你可以離開嗎?」
我背過身去,不看他。
「這可不行。」
男人卻直接在我身旁躺下。
「我還想跟你一起過夜呢。」
這樣的話,無異於點燃我的怒火。
我猛地拽過他的衣領,
「你以為這樣子就能逃避一切嗎?」
「我是警察,我失蹤很快就能被發現,你能關我多久?」
「你覺得這樣的路還能走下去嗎?」
「跟我自首……好不好,陸傷,自首的話……」
我還能說什麼呢,自首的話。
我慢慢,慢慢,地矮下身去。
「自首的話,坐牢,我就陪你一起坐,死刑,就陪你一起死……」
這句話,多幼稚啊。
可我不知道怎麼辦了,巨大的負罪感快淹沒過我。
直到他握住我的手腕。
我感受著男人的指腹細細地摩挲過我的腕心。
聽見他低沉的話語。
「乖乖,這是你第一次碰我。」
「如果這樣能讓你關心我的話。」
「做什麼我都願意。」
「……」
我倆根本就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他俯身壓在我身上,我奮力地掙扎,直到他牽過我的手腕舉到頭頂。
摸著我的臉頰跟我說。
我再動一下,或許什麼擦槍走火的事他都可能幹得出。
……
到底,他的身手比我要好。
我知道打不過他,為了保持清醒,我隻能很別扭地被他抱著。
還好,也隻是抱著。
一晚上,他什麼事都沒幹。
那晚,我卻出乎意料地睡著了。
夢裡,我在一片花海之中。
跪在一人的身旁。
他的胸口冒出一朵朵血花。
我哭得很厲害,特別特別厲害。
我過去看。
是陸傷。
他緊閉雙眼,好像再也不會醒來了。
14
之後的好些天。
陸傷隔三岔五地就來。
他來的時間特別隨機。
但一點想把我放走的意思都沒有。
我隻知道已經過了快一個星期。
除此之外,外界的一切消息,我都沒有接觸的途徑。
他來時,也總跟我說些有的沒的。
我甚至都懷疑他的精神狀態是不是正常。
總是抱著我跟我說快結束了。
說要帶我去一個誰都不知道的地方之類的話。
而我隻是在思考怎麼說服他,或者怎麼跟外界取得聯系。
那天,他回來得有些早。
其實我知道他的工作很忙。
而關我的這地方應該比較偏僻,所以他是硬擠出時間陪我的。
他帶了一大盒蛋糕回來。
其實他衣冠楚楚,乍一看完全沒什麼不對的。
但出於職業習慣,我一瞬間就嗅到了他身上與平時不一樣的氣味。
鐵鏽。
是血的味道。
他蹲在我身前,把蛋糕拿出來給我。
甚至有心情關掉燈,點上蠟燭讓我許願。
哦,對。
今天,是我生日。
我沒看蠟燭,也沒看蛋糕。
盯著他,跟他說。
「你把衣服脫下來。」
他愣在那,有些訝異。
「我說,你把衣服脫下來。」
我重復一遍,他就笑了,嘴上調笑我,手卻捂住領口。
「這麼著急啊,我……」
我猛地撲向他,扯開他的衣領。
他的身手很好的,可很明顯,這次,反應遲鈍了。
我拉開他內裡的衣服,而後血腥味就撲面而來。
我不知道是怎麼樣的鈍器,能造成這樣的傷口。
盡管粗略地包扎著紗布,可此時,血紅依舊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我拽著他的衣領。
「你是去火拼了嗎?」
「你還真是去混黑社會的啊?」
「麻煩在我把你送去監獄之前,別把自己整死了好嗎?」
……
隻有盈盈的燭光,照著我和他的眼睛。
他盯著我看,然後,就忽地把我摟進懷裡。
我聽見他的低喃,就在我的耳邊。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死。」
「可是,乖乖,我保證你能親手把手銬戴在我的手腕上,好不好?」
「……」
他離開時,我的脖子上多了一條項鏈。
黃寶石做的,很精致,搖搖晃晃,散發著璀璨的光。
自那以後,他就再也沒來過這個房間。
15
陸傷身上那傷,絕對不可能是小規模的摩擦導致的。
由此我推斷出,絕對出了大事。
有可能是警方開始行動了。
也有可能是他們內部起了內讧。
我隻知道,這道密碼門打不開。
而陸傷已經兩三天沒來了。
再這樣下去,我要餓死。
沒想到我這殘破不堪的一生下場居然是這樣的,不免有些悲從心來。
然後又覺得,這一切都是我應得的。
餓死的感覺到底是怎樣的呢。
還蠻痛苦的吧。
希望死前的我是在睡夢中度過的。
我這麼漫無邊際地想著時。
門口突然響起一陣劇烈的爆炸聲。
然後就是拍門的聲音。
我猛地站起來。
對面的人聲再清楚不過。
是……何昌旭。
「喂喂!!裡面有人嗎???」
我立馬拍門應答。
在這時候聽見同事的聲音別說有多親切了,
然後,我就聽見何昌旭叫我往裡走點。
兩三秒的延遲後。
隨著一聲槍響,密碼鎖被炸壞了。
門被推開。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關著我的地方的全貌。
似乎是一棟別墅的地下室。
火光不知從何起蔓延著。
我才發現,如果何昌旭再晚點救我,我可能不是被餓死的,是被燒死的。
「你沒事就好。」
看見我完好無恙的男人松了口氣,要來抱我。
可是我下意識地把他推開了。
推了老遠。
「……」
這導致我倆都有些尷尬。
我撇開臉,想我為什麼就是不會拒絕陸傷的懷抱呢。
我這輩子都沒救了吧。
他咳嗽了幾聲,然後對我說:
「我們警方已經掌握了陸傷,還有其背後保護傘郝政平涉黑涉惡的線索。」
「目前正在實施抓捕。」
他握著我的手腕,話語有些急迫。
「現在有一段錄像需要你破譯。」
我被他拉著手走,來到一臺電腦前。
「陸傷一定告訴你密碼了吧?把密碼告訴我。」
「……」
我愣在那裡。
「什麼密碼?」
我發現劇烈失望的光在他的眼底一閃而過,然後他又強裝鎮定。
摁住我的肩膀。
「陸傷一定跟你說過,你再好好回憶一下?」
密碼?
我開始在腦海裡檢索,
別說密碼了,他連數字都鮮少跟我提及。
「拜託,這真的很重要。」
偏這時,何昌旭的目光誠懇得不能再誠懇。
「你是個好警察,對吧?」
「快告訴我密碼,告訴我了我們才能拯救民眾呀。」
「晚晚,你一定不想罪犯溜之大吉……」
可是陸傷真的沒向我提及任何數字。
唯一留給我的是……
那條項鏈?
我下意識地握住了頸上的寶石。
「沒有密碼,倒是有……」
「有什麼?」
我感覺何昌旭的呼吸都快屏住了。
可偏偏此時,我話鋒一轉,望向他身後。
「何警官,怎麼就隻有你一個人來,其他同事呢?」
「其他同事?哦,其,其他同事不是出任務,抓……抓陸傷去了嘛。」
他的語氣明顯很急迫,而且在緩步向我靠近。
我猛地和他拉開一大段距離。
他的笑容,快在臉上掛不住了。
「怎麼了?陳警官……」
我遠遠地朝他說。
「反正也出警抓陸傷了,這個密碼,要不親自問他本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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