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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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幼年喪母,父親另娶高門妻。


顧阮阮一直如眾星捧月,她的狗腿子們欺負我時,總愛拿我母親商賈女的身份調笑。


有一次我哭得極傷心時,遇見了同樣困頓的他。他因著同病相憐,特意與我說了這番話。


正是因為他的鼓勵,才有我後來的敏而奮發、驕傲自信。


唯一的錯處,不過是所遇非人。


如今重來一世,我反握住他的手,認真道:「王爺,你我是一樣的人,都渴望著成功,都對著預定的目標百折不撓。這樣的我們,算得天作之合。」


紅燭高燃下,他的眸光飛快閃動著。


許久,他慢慢放開我的手腕,替我細細揉搓。


「我信你。隻是父皇與太子的情分深厚,等過些日子氣消,我們便要陷於被動,還要接受來自太子的反撲。」


這是對合作者的考校。


我嫣然一笑,自信揚眉:「那自然是要在宮中找個人,給父皇吹吹枕邊風了。」


他來了興致,問我屬意何人。


我抿唇輕笑,隻請他明日裡看場好戲。


這一番暢談,夜又深了些。等結束話題,月幾乎落中梢。


紅燭已燃了大半,他在暈紅的燭火裡將我攬住,清俊的眉眼,染上幾分情欲。


我倏然又想起了上一世大婚時,太子那張死板的臉。明明在魚水之歡裡喘息,卻非要擺出索然無味的爛模樣。


床幔落下的瞬間,我還是沒忍住,攬住寧王的肩膀,吐槽道:「不選太子還有一個原因,我不喜歡假惺惺的菊花。」


6


一夜歡愉,我腆足地跟著寧王入宮看戲。


戲臺擺在御花園,兩朵「菊花」與卑微宮人均已就位。


起因是宮人送花途中摔了一跤,跌壞了懷中的花。


宮人試圖掩蓋罪證,被顧阮阮與太子逮了個正著。


「在宮中辦差也敢如此膽大妄為,宮中風氣竟敗壞至此。不嚴懲不足以震懾奸邪。」


顧阮阮義正辭嚴,佔足大義名分。


太子在一旁聽得直點頭,看著顧阮阮兩眼發光,還不忘抒發感情:「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我輕嗤,這癲公顛婆真是天生一對。


很快,宮人被拖下去受罰。


寧王挑了挑眉:「這就是你想讓我看的大戲,一個宮人能掀起多大風浪?」


我老神在在:「如今貴妃代理六宮事,宮人再不對也該貴妃娘娘做主。那倆越俎代庖了些。」


上一世我發現此情形時,隻悄悄稟報給了貴妃。


太子卻嫌我諂媚,丟了太子府的臉面。


如今顧阮阮雄赳赳氣昂昂地動手,太子是暢快了,隻怕貴妃要炸。


果然,貴妃對來請安的顧阮阮沒個好臉。


顧阮阮應是被太子的態度鼓舞到,不但不做小伏低,還膽大包天訓起了貴妃。


貴妃幾乎被氣笑:「你如今不過太子妃,手已伸得如此之長。」


「臣妾不敢。」茶菊們估計都有自己的一套精神勝利法,顧阮阮堅信自己無錯,梗著脖子硬氣道,「但妾之作為,便是太子也說好。」


我安安靜靜地當著背景板,聞言愉悅地扯起嘴角。


剛被皇上叫去的太子很快趕來。


「殿下。」顧阮阮一見太子,立刻紅了眼眶,甚至將腰背又挺了挺,好似找到靠山。


我拉著一同過來的寧王吃瓜,等著看太子表演。


太子一直自詡正統,與貴妃素來平淡,加之他與顧阮阮又正值新婚。


就在我以為他要護著小嬌妻時,他竟是給貴妃賠禮了。


「太子妃性子執拗,孤日後定會嚴加教導。」


「殿下。」顧阮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眼圈又紅了大半。


我跟著咋舌,去看寧王。


寧王無奈地與我耳語:「皇上將太子又罵了一通,還不同意恢復他的差事。他應該是急了吧。」


我失笑,原來太子也會著急。


不過,我更相信狗改不了吃屎。


7


等貴妃心情好轉,我拿出我的禮物。


是一卷早已絕版的金剛小兒佛經。


金剛小兒佛經,專超度未成型的胎兒。


貴妃曾懷有一子,卻不幸小產。一團血肉入不得皇子陵寢,她一副慈母心腸更覺惦念。


如今她得了這份厚禮,幾乎喜不自勝,待我與寧王更親昵了幾分。


與此同時,一道憤懑視線朝我射來。


太子死死盯著我,恨不得將我戳出無數個窟窿。


我無語地翻起白眼,上一世我送的也是這個。


討得貴妃歡喜後,他卻罵我媚俗。說身為太子妃竟去跪舔皇上妃妾,丟了他和他母後的臉面。


如今,他這算是嫉妒?


我故意試他,特意提及這是我的嫁妝之一。


這下,就連顧阮阮都投來憤懑的目光。


好一對茶菊夫妻,自顧自裝清高還不夠,還將別人的東西惦記得光明正大。


我佯裝不覺,又與貴妃說笑:「娘娘福澤深厚,將來定能與小皇子團聚。」


皇族有訓,唯有一國太後,才能有此殊榮,可將自身血胎葬入皇陵,伴自己左右。


我話音一落,太子驟然出聲:「寧王妃,你竟敢口出狂言。寧王,好好管管你王妃。若是再胡言亂語,孤定不輕饒。」


太子很氣,臉漲通紅。


他從來都認為,他的母後才是皇上的真愛,是以這後位,以及日後的太後位,唯他母後能當得。


上一世我將他的真實態度死死瞞著,才叫貴妃死心塌地地襄助他。


如今,呵呵……


眼見氣氛劍拔弩張,顧阮阮難得聰明了一回,抱著肚子喊疼。


太子也知自己過激了些,僵硬行禮後匆匆告退。


貴妃的眸色晦暗了下來,她的一生執念,不過後位而已。


我慢慢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腕:「娘娘,事在人為。未來新帝的養母,亦是太後。」


我的一語雙關,她當然聽得懂,握著佛卷的手不由得微微一緊。


她抬起了眸,露出幾分探究。


我攜寧王朝她跪下,一派坦坦蕩蕩。


她倏地笑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8


自與貴妃達成合作意願,貴妃為顯誠意,派出兩員心腹大將,輪番給皇上吹枕邊風。


這一次隻說顧阮阮的不是,皇上聽得多了,立刻下旨責罰顧阮阮,說她不分尊卑、越俎代庖。


聽聞,顧阮阮被罰跪在東宮廊下,一連半月都得聽訓。


太子心疼顧阮阮,不顧勸阻一意去找皇上理論。


他聲淚俱下,說皇上偏心貴妃,早將他母後拋諸腦後。


據說皇上連叫三聲孽障,一氣兒將太子禁足。


寧王與我說起這些時,幾乎要笑彎了腰。


「先後是與父皇感情深厚,不過天子怎麼可能是痴心人。太子這癔症都發了這麼多年,如今都娶妃了也緩不過來。


「如今他惹得父皇大怒,倒叫我白撿了大便宜。」


因著太子禁足,太子原先擔著的差事,被皇上全下放給了他。一時間,他風頭正盛。


聽到太子吃癟我確實暢快,可寧王的處境又令我擔憂。


如今皇上隻是生氣,還沒有廢太子的打算,更何況帝王心術最在於平衡。


果然,又過半月,寧王被接連斥責辦事不力,太子又被重新提溜出來。


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王爺,懂得隱忍藏拙,才能一擊即中。太子得意不了幾天了。」


而且這樣的機會,很快就會到來。


連綿陰雨過後,江南水患如期而至。一時間,良田損毀無數,百姓哀鴻遍野。


皇上日夜焦心,召集臣出謀劃策,太子與寧王也在傳召之列。


聽聞,殿上太子侃侃而談,提出的賑災九計令得龍顏大悅。


皇上親命他前往江南賑災,代行天子令。


此等殊榮,立即恢復他作為儲君的榮光。


得此消息時,我剛拜別貴妃。


很不湊巧,我與太子在宮門口狹路相逢。


他正是志得意滿時,頭顱高昂,目不斜視。


我給他行禮,他發出一聲冷嗤,負手立在原地,也不叫起。


我維持著半蹲姿勢,笑容不改分毫,隻能在心底默默咒罵。


小人!


半晌,他才示意我不必多禮。又看著垂頭喪氣而來的寧王,低聲嘲諷道:「孤乃正統嫡出,一時遭小人算計,也不過算得真龍困頓淺灘。可一遇風雨,便能扶搖而上。」


我再也忍不住,斜眼看他:「太子禁足良久,竟能未卜先知江南災情,那賑災九計瞧著可不像一日之功。」


太子一噎,眸底閃過幾分慌亂,而後虛張聲勢道:「孤自幼博聞強記,又時時心系民生,且你當東宮屬臣都是死的嗎?」


這般欲蓋彌彰的解釋,聽得我欲嘔。


這賑災九策,有大半構想來自上一世的寧王。那時,寧王便是靠著治水賑災之功,得了江南大半民心。


太子終究是著了急,幹起他最不屑的行徑。


隻可惜,他的奪功,本就是我計劃的一環。


9


寧王鬱悶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屏退眾人。


他雙眼晶亮地看著我,眼角鬱色一掃而空。


「皎皎足智,不但替本王抓住了府中暗鬼,還能叫父皇對我卸下大半心防。」


我抿唇淺笑,我太了解太子,他被逼入絕境,必要借著江南水患翻身。


沾了前世的光,他是不用叫眼線盜取寧王手書。


可寧王不知,這便足夠我在他面前增加信任的籌碼,更能整肅寧王府,將之牢牢抓在手中。


隨後,我又制止寧王去告發的念頭,隻提醒他,放下個人得失,還能為嫡兄的謀劃填補漏洞,才能完美塑造敦厚弟恭的好形象。


果然,皇上睿智,猜出了太子的卑劣「手段」。


「這些年太子偽裝得很好,端方自持、不屑蠅營狗苟。隻有剝下這層皮,才能消磨皇上對他的錯誤認知。」


我淡然開口,聲音很冷。


上一世的我,也曾天真吐槽太子的正直。愚笨至此,落得個被毒殺的下場,似乎也不算冤枉。


就在我神思遊動間,忽然肩頭一緊。寧王將我攏進懷中,嗓音止不住地顫抖。


「皎皎你知道嗎?等我獻完計,父皇又當場砸了個砚臺。他還命我去同去江南賑災,鼓勵我另有作為。


「父皇從未如此真心實意將我放在眼裡,這都是你的功勞。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我柔順地窩在他的懷中,等他心情平復下來,宮中正式的旨意也翩跹而至。


因災情緊急,各路儀仗一切從簡。不過三日,寧王便要與太子同日出行。


我與顧阮阮在城樓前各自相送寧王與太子。


新婚不久便要小別,寧王給了我一個完整的夜。許是歡愉得太久,等我下馬車送他時,雙腿仍有些發顫。


「小心。」寧王趕忙扶我,臉上腆足笑意滿滿。


顧阮阮與太子雙雙冷哼開來,顧阮阮更是擺譜訓斥起了我。


「長姐,不可舉止無狀。如今咱們身為皇家兒媳,一言一行皆代表皇家臉面。」


這好大一頂帽子扣下,她還真是裝腔作勢的一把好手。可是,她走路姿勢也太正常了些。


而且,那眼底的些許幽怨是怎麼回事?


幽怨!


我一個激靈,暗戳戳地看向太子。


太子本贊許地看著顧阮阮,收到我的眼神後,很是一白,又迅速由白轉青。


這這這。


我驚悚。


本來隻是猜測他們昨夜不調和。


我又想起上一世,那時太子因為嫌惡我,甚少與我同房,就算過來,也是敷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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