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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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要戳我痛處般,他重復了一遍。


仿佛他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我氣得肝都在疼。


「怎麼?秦老闆敢做不敢認?」


那時的我大概樣子挺兇狠的吧,畢竟亂成一團的腦袋什麼也無暇顧及,鼻子酸了下,可我還是死死地盯著他。


他怔愣地看著我,而後沉默了。


我不明白我那心底猛然墜下的失落到底是什麼。


我想彎腰撿藥,可視線早已交錯不堪,他不說話,倒是幫我把摔在地上的藥品撿起來了,我低頭看著他的發頂,想我到底為什麼要和這麼一個人結婚。


「我們不要結婚了吧,秦馳。」


寂靜無聲的黑夜之中,我啞著嗓子開口。


「你又想逃嗎?」


我不懂他的逃到底是什麼意思,他不愛我,我亦是,他另有喜歡的人,隻是跟我長得很像罷了。


我和他天生就適合作為對手,而不是夫妻。


他把我抵在他和儲物櫃之間,抬手想要摸我的額頭,我避開了。


「乖,讓我看看燒得厲不厲害。」


他放輕了嗓音。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虛偽……秦馳。」


我的視線逐漸開始模糊起來,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找不到,昏暗的好像不是燈光,而是我逐漸支撐不住的雙眼。


我被他摟進懷裏,額頭親密地抵在一起,那時候的我好像還有一絲報復的快感。


我們離那麼近,我的感冒要是可以傳染給他就好了。


8.


我迷迷糊糊地醒來的時候,頭得仿佛顛倒了東西黑白。


額頭上頂著的東西勉強透來絲絲涼意,我掙扎著坐起,濕毛巾掉了下來。


我和走進門的秦馳對視了。


他在門口倚著墻看我。


「你去哪裡?」


「醫院。」


我頭也不抬地回答,想找自己的外套,他走到我面前抬手摸我的額頭,聲音低啞。


「還在燒。」


「知道就好,讓開。」


「陳青兒,你還記得我本科學的是什麼嗎?」


「……」


秦馳本科,是學醫的。


他舅媽是一家三甲醫院的院長,似乎是自幼時的薰陶,他從小就立志當一名醫生,要不是他爸那年意外死亡,現在的秦馳有可能就不是秦老闆,而是秦醫生了。


「……」


我還想站起身,被他一把壓在床上。


「誰知道你現在技術怎麼樣了,你給我誤診了怎麼辦?」


我抬頭瞪他。


「放心,隻是普通的發燒,不過溫度有點高。」


他蹲下身子在床頭櫃找到針劑,震蕩了下瓶子裏的藥水。


「38.7。」


秦馳會在家裏放一些應急的注射類藥品,我並不意外,隻是他垂著眼將藥瓶裏的水吸進針管,讓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友好的回憶。


這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技術的問題,打針,特別疼。


我朝後縮了縮,他抓住我的腳踝。


「別動。」


「把褲子脫下來。」


昏暗的房間裏,床頭燈映著他漆黑的眼眸,墜落上一層金邊,他一字一句咬在舌尖,分外清晰。


「不疼。」


「……」


信你才會有鬼吧。


酒精棉簽的冰涼蹭在尾骨,一路蔓延,我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連帶著心底溢出的那股不自然讓我混沌的腦袋緊縮了一下。


「你還記得嗎,我以前被領居家的狗咬,是剛實習的你給我打的狂犬。」


他沉默了會,而後笑出了聲。


「還真記仇。」


「……」


是,我至今記得那份疼痛,簡直就是刺進了骨髓。


「狂犬球蛋白是浸潤注射,放心,這次不是。」


他溫熱的指腹滑過我的皮膚,我背對著他,莫名其妙的未知感讓我陷進了非常不適應的境地,好在,持續的時間不長。


他起開了身,掀起被子將我裹住。


「結束了?」


……好像隻是輕微的刺痛,我越來越覺得他給我打狂犬的那次是公報私仇。


「你以為?」


他挑著眉看我。


「二十四小時內不要洗澡,忌辛辣生冷……反正感冒的時候你也不能吃這些東西。」


他的指腹插進我的發間,被我躲開了。


「我可不想三天之後我的新娘是個病怏怏的人。」


他居然記得我們結婚的日子。


我把被子拉下,露出一雙眼睛望他。我盡量讓我的視線正經起來,告訴他我沒有開玩笑。


「我不會和你結婚的,秦馳。」


他垂著眼看我。


「指腹為婚,商業聯姻,也太搞笑了,我不喜歡你,憑什麼要把我的一生都交給你?」


我呵地笑出了聲,其實在此之前我一直都以為秦馳和我對這場婚姻的想法是一樣的,是無奈為之,是迫不得已。


他插著口袋,一言不發地站在我床前,或許是那光線太暗,我不懂他的眼瞳裏究竟藏著些什麼。


「從下午到現在,你到底在鬧什麼別扭?」


他的語氣已少見地透露出煩躁。


……他居然說,我是在跟他鬧別扭?


或許是那樣,人在發燒的時候會控制不住情緒,會異常的火大,那顆心臟跳得沒完沒了。


「秦馳,我知道你為什麼非得跟我結婚,不過是看中我老爸手中的那幾塊地,看中我家的權勢,你還真是願意把什麼都搭進去啊,連你的下半生也可以。」


「你鄙夷我的骯臟,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你能有如今的地位……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靠著哪些手段得來的嗎?」


「你比我混蛋,比我卑劣多了,你知道為什麼你爸……」


說到這,我硬生生地停住了。


我下意識地去觀察他的面龐,發現簡直陰沉得要命,他的眼睫垂下的細密的陰影,像是爆發前最後的屏障。


秦馳的爸爸,是他碰不得的雷區。


我不知道這樣的結果是不是我想要的,隻是提到他爸的那一秒我已然後悔,將之後想要說的話全部吞了回去。


在難挨而漫長的黑暗中他猛然笑了一聲。


「呵,你可真行,陳青兒。」


「……」


他沒再說話,轉身摔上了門,我額頭蓋著的濕毛巾已經被我捂熱了,我將它甩在床頭櫃上,順手關上了燈。


視野猛然陷入黑暗,我的思緒卻被撕扯得紛紛揚揚,比如說我想起跟閨蜜約好明天去做新娘美甲的,估計不用了。


再也不用了。


9.


第二天一早,我就給我爸打了個電話。


他這幾天已經搬進了新房子,我拎著大包小包進家門的時候,他正舉著殺魚的刀。


我們倆對視良久。


「還真跟你電話裏講的一樣啊?」


「……你以為。」


「你們倆婚都訂了……」


他撓了撓頭望我,我徑直走到他面前,抽走他手中的刀,橫在自己脖子前。


「誒,誒誒誒,我的小祖宗……」


他趕緊高舉雙手。


「不結,我同意你們不結,行了吧。」


「……」


我看了他一眼,嘆口氣,轉手拿著行李往自己的房間走。


房間是新裝修的,和秦馳同居後我其實就沒回過幾次家,這會兒卻覺得這說不出的空蕩蕩。


太過於幹凈,太過於一塵不染。


我陷進被子裏,仰頭望著天花板,斜陽晚照的光景隻漏入一方小小的明窗,閉上眼仿佛就能響起以前小街區的吆喝聲。


我習慣性地將手往身旁撈,什麼都沒有。


……


以前老家的床邊,我有一隻超大的狗狗玩偶。


我說不上對那隻狗到底是什麼感覺,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秦馳送給我的。


特別小的時候,我和他曾扮作冒險家跑進老家的山裏,而後在裏面迷路了。


那時候我們都天真的要命,卻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所以當烏雲滾滾,日薄西山,我們突然發現自己將要被黑夜吞噬時,我哭得那麼大聲。


他也不算鎮定,因為此時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我的腳邊不知是竄過了什麼東西,我嚇得腳一滑,向後倒去。


他為了抓我,與我一起摔進了更深的泥坑裏。


其實我們那時候的關系,已經說不上有多友愛了。


可那天,是他跌跌撞撞地站起來,然後顫顫巍巍地背起我,小孩子哪有什麼力氣,我差點又從他肩上翻下來。


我們沉默著,他一聲不吭地背著我往前走,那是我曾經在無數個噩夢中所夢見的光景,前路像是惡鬼的爪牙,深諳的夜色志在將我們全部撕咬幹凈。


……當我醒來,已經是家裏了。


也不知道秦馳怎麼找到回家的路,我當然不免被父母臭罵一頓,而後,秦馳他爸帶來了給我賠罪的那隻狗狗玩偶。


超大的一隻哈士奇,豎著兩隻耳朵……我給他起名叫狗秦馳。


那隻狗陪伴了我很久,從小學到高中,秦馳每惹我不爽了,我真氣不過就狠狠地揍它兩拳。


……


可是老爸已經搬了新房子,那隻狗大概也隨著被推平的老房子埋在廢墟裏。


就如現在的我,深陷進某段荒蕪的境地。


我不抵觸秦馳。


應該說直到兩三天前,我都不抵觸和他結婚。


我早已經說不明了對他的感覺,也許我討厭他,也許我喜歡他,我不否認某些時刻他如一縷光曾深照進我心底的某個角落,也曾狠狠地將我踹進黑暗裏。


他一直都是自負而張揚的人。


我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非得在結婚前這麼鬧騰,非得欺負我,非得告訴我他看上的不是我,他看不起我,我是某個人的替身,我配不上他。


他非得耀武揚威地說丟掉我,又要緊抓著我留在他身邊。


不公平不是嗎,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可他卻已經把我定性為卑鄙之人,不過是他打心底看不起我,我知道,無論是什麼壞事,他都會首先覺得是我做的。


他從來不站在我這邊,如果全世界都棄我而去,那他一定是第一個上前踹我一腳的人。


10.


我爸在敲我房門,我猛地從床上翻坐起來。


晚飯是四菜一湯,紅燒魚浸進湯汁之中香氣撲鼻。


「老爸的手藝有沒有長進?」


我點點頭,扒拉兩口白米飯。


「之前和小秦住,你們都誰做飯?」


……我就知道,他肯定得問。


如果我沒和秦馳鬧得那麼僵,如果我們還是馬上就要結婚的話,我大概依舊會為他敷衍地打掩護。


但這次,我毫不猶豫。


「他晚上不常回來。」


「……」


「……他很忙嘛,年紀這麼輕,你也知道的,老秦走得早,他半被逼著去經營公司,我聽說,他辦公室常常大半夜都亮著燈。」


「是嗎?不會是和哪個秘書偷偷行茍且之事吧?」


我很少拿如此大的惡意揣測別人,可那幾天我確實一想到秦馳火就大,老爸訕笑幾聲,徹底轉移了話題。


……


……而後的幾天,我和秦馳取消了婚約的消息不大不小地在我們那圈子傳了開來。


如果說商場如戰場的話,秦馳在這方面的手段確實沒得說,他如一名年輕有為的將軍,兇狠,卻懂得在該隱忍時隱忍,當我真的與他兵戈相見時,我才知道他當時對我很可能真的是有所收手了。


我所瞭解的關於他的消息,從此之後全部都來源於他人的討論,比如說我知道了和我解除婚約後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明顯增多。


他最近常常混跡於各種夜總會和酒吧。


以及魏子雅好像又黏上了他。


這我倒不意外,畢竟與其和我這個替身在一起,秦馳當然會選擇原主。


雖然秦馳上次那一出對我的店鋪有所影響,但我也不至於經營不下去,中午在和助理討論眼下正設計的婚紗時,我接到了林川舟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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