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急切地問話切斷了我的思緒。

我怒了：

 

「你是不是傻？不想我去，你暗示我不行啊？三千塊砸我啊！我包退賽的！」

 

他想得明白：「真要這麼做，怕是砸三百萬，你都不會多看一眼吧？」

 

倒也是。

 

畢竟剛晉級城市賽區那會兒，就有人砸我十萬塊買我第一的位置。

 

18 歲的我，天不怕地不怕，正是藏不住話的年紀。

 

我馬上大聲回她：

 

「一首歌從頭到尾光四個和弦來回掃，我媽罵人的話都比你豐富。」

 

「觀眾又不是聾子，你唱成啥樣心裡沒點 AC 數嗎？」

 

然後對著攝像鏡頭，我無比純真地問：

 

「這是能說的嗎？」

 

……

 

10

 

「明天下午練習賽，你還來嗎？」

 

我垂眸，不看他湿漉漉的狗狗眼。

 

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血點還未褪去，十根手指亂糟糟地纏著繃帶。

 

我沒好氣道：「蠢木頭！」

 

他卻說：「三千塊換你平安，很值啊。」

 

我氣鼓鼓地說：「早知道不參賽了，白惹一身嫌還倒貼！」

 

他搖搖頭：「喵喵每天唱的歌絕對不比我發的球少。你既然喜歡，那就得去試試。」

 

我盯著他墨色清澈的眼眸，莫名鼻酸。

 

從頭到尾支持我音樂夢想的，隻有高蘇沐一個。

 

隻有他閃著明眸，笑著同我說：

 

「想要，就不留遺憾去做。」

 

「你的背後，還有我。」

 

我爸媽都認為，我選錯了專業。

 

一個撲街的流行音樂專業，將來自己都難養活。

 

天天在我耳根子邊念叨，讓我去考個教師證。

 

再不濟，早點畢業嫁進高家，讓高蘇沐打球養我。

 

我很生氣。

 

他們不能這樣的。

 

平白無故安排好了我倆的人生。

 

他們根本不知道。

 

我能為了一首歌廢寢忘食，通宵熬夜。

 

高蘇沐為了能讓全世界都注視到他的存在。

 

連做夢都在練發球、傳球、扣球。

 

可七大姑八大姨輕輕地一句：

 

「不過就是有點天賦才被選上嘛，換他兒子也可以。」

 

抹去大木頭十多年的努力。

 

有時氣不過，我懟回去，還挨了批。

 

我吸了吸鼻涕：「下次多幫你拋一小時球！」

 

見我不哭了。

 

高蘇沐默了半晌，又挑眉笑著來了句：

 

「三千塊的確可惜，能買好多個排球呢！你得幫我多拋三個小時才能抵消。」

 

感動瞬間破碎。

 

你這人會不會讀空氣啊？

 

我抹淚花的手停住，庭院響徹我的罵聲：

 

「高蘇沐！你個排球腦大笨蛋！」

 

鋼鐵俠都沒你這個直男硬！

 

11

 

大學畢業後。

 

我還是沒放棄音樂夢想，拖著行李箱和熬夜寫的 demo。

 

孤身踏上了北京地下室的追夢之路。

 

高蘇沐則是跟著隊伍滿地飛。

 

一打完比賽就立馬回來霸佔我地下室的床。

 

每晚我都能被他的大胸肌饞到睡不著。

 

他倒像個潔身自好的美嬌娘。

 

我拉扯著剛洗完澡的他：

 

「摸一下怎麼了？你練那麼大不就是給我享受的？」

 

他嬌羞地捂住：「我這是練來接球的。」

 

？神金。

 

我：「你們玩排球都打得這麼野？用胸打球？」

 

他：「隻要球不落地，全身都可以接。」

 

我：「哦？那裡也可以？」

 

他：「……」

 

切，看來是不可以。

 

12

 

和高蘇沐合租唯一的壞處是。

 

他老愛吃早餐，還愛喊剛通宵完的我起來吃。

 

我嘴裡喝著小米粥，罵罵咧咧。

 

排球運動員都這麼癲的嗎？

 

這個早餐，非按時吃不可嗎？

 

他端著煎蛋從廚房出來：「早上好。」

 

我怒不可遏發著起床氣：「早上他！爹！的！到底誰在好！！」

 

之後，我把他的罪行一一記錄，剪成了 vlog。

 

累計播放量賺到的錢，全部拿來做音樂。

 

住了地下室一年後，我啃上了竹馬的老。

 

高蘇沐比賽越贏越多，名聲漸大，獎金也多了。

 

他租了郊外的公寓，我們合租的生活條件開始好起來。

 

我僥幸籤下了一個小工作室。

 

從此，開啟了坎坎坷坷的創作一生。

 

我的第一首口水歌，傳遍大街小巷。

 

「跟你說句早安，早安，早安～」

 

網友都罵我智障。

 

歌詞亂寫，唱歌情緒亂用。

 

一首甜蜜的歌被我唱得像工作室六十五年，才勉強退休的打工牛馬。

 

對於網友的謾罵，我百思不得其解。

 

早八這玩意兒，到底有誰在喜歡？

 

至於罵我唱歌有感情這事。

 

就不能是高蘇沐強迫我吃了一個月的早餐，憋出來的怨氣？

 

可作詞人不是我啊？

 

我隻是個寫曲唱歌的，怎麼還賴上我了？

 

被連續噴了好幾天。

 

直到詞作者跳去了對家公司。

 

那一瞬間我懂了，我隻是個背鍋的。

 

再後來，不知我動了哪個對家的蛋糕。

 

說我早期的作曲抄襲、歌詞侮辱女性。

 

我被全網黑。

 

【有媽生，沒媽養的東西。】

 

【臉就一張，不會省著點丟嗎？】

 

【以前見過裹小腳的，沒見過裹小腦的，今天算是開了眼咯！】

 

得虧高蘇沐這家伙不玩微博。

 

不然他非拿著球S到人家面前不可。

 

可憐我微博粉絲不過千，有苦說不出。

 

就算澄清了，也必定石沉大海。

 

13

 

直到今年一部現實題材的女性主義電影出圈後。

 

我寫的歌和奧斯卡影後同框了。

 

沒錯，不是我本人。

 

是我的歌。

 

於允兒以超高演技，拿下了今年的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女主角。

 

還帶火了我創作的電影主題曲《別來無恙》。

 

破碎感超強的 BGM 和梨花帶雨的她，短視頻瘋轉。

 

還掀起了一波#誰最會哭挑戰#。

 

歌火了，我黑紅了。

 

網友辣評：「某人和她的歌，各火各的。」

 

可不是？

 

沒少挨一頓罵，也沒少掙一分錢。

 

嘿嘿，罵吧，多罵點。

 

我慢慢地聽，錢落下的聲音……

 

窗外雨聲滴滴答答，屋內音響裡放著催人入眠的數錢白噪音。

 

沒等來高蘇沐的回信，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新熱搜上線。

 

#高蘇沐古希臘掌管採訪的神#

 

#神的孩子在採訪#

 

很顯然高蘇沐還沒結束賽後工作，手機還處於上繳的狀態。

 

iPad 裡播放著某人的採訪。

 

我不知疲倦地對著他聊天框每日一發瘋。

 

14

 

記者問：「賽後會跟女朋友要獎勵或者是跟家人分享嗎？」

 

高蘇沐答：「回去一步步來，這是我的私事。希望大家多多關注賽事吧。」

 

記者：「賽前會聽歌嗎？可以微博跟大家分享一下歌單嗎？」

 

高蘇沐：「會聽，可以。」

 

記者：「那看看粉絲彈幕評論區有什麼想問的吧？」

 

高蘇沐：「嗯，他們問得比你們有意思多了。」

 

……

 

網友紛紛嫌棄記者採訪水平太差，隻想著挖人家的個人隱私。

 

還說這採訪都能扣出三室一廳來。

 

另有一批 cp 粉們磕上頭。

 

【獎勵如果跟顏色有關，可以直播一下嗎？狗頭.jpg】

 

【超過世界紀錄算什麼！超我啊超超我啊！】

 

【各位，這裡不是無人區！！】

 

我直接笑出鵝叫，跟著猛刷彈幕。

 

【親愛的褲子哥，有我這樣的女友，你幾點下班？】

 

【褲子哥，微信不回你有什麼心事嗎？】

 

屏幕裡的他，微微勾唇一笑。

 

應當是看見了我的彈幕。

 

他挑眉輕笑：「過五分鍾，下班立馬回。」

 

粉絲又是一片磕到了。

 

根本沒發現，此時說騷話的並不是影後。

 

……

 

我手機突然叮咚彈出信息：【你當前賬號已下線。】

 

【 每次穿上褲子就：我的歌單。】

 

高蘇沐從不玩微博，居然破天荒頂號自己登上了？

 

還學會了發微博？？

 

好好好，微信一條不回，微博活躍像真人。

 

配圖上的歌單，全是我的冷門歌。

 

好吧，原諒他三秒。

 

影後的微博緊隨其後。

 

【 於允兒 _：還算你有耳光！這都是我平時愛聽的～】

 

當代最會衝浪的網友們，又炸了。

 

【這要人命的、絕美愛情！】

 

【這都不磕？這還不磕？那我自己磕，磕拉了～】

 

【隔空秀恩愛，嗝～我又吃飽了～】

 

【哇靠！我看見了什麼！遠程告白？！】

 

高蘇沐截圖的歌單。

 

每首歌的首字連在一起是：

 

「我喜歡你，女朋友。」

 

給我這個局外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心如明鏡的粉絲還是少數。

 

【啊！奧運冠軍也聽我的冷門寶藏歌單！】

 

【u1s1，路淼除了那首口水歌，其他都還不錯啊！大家為什麼都揪著以前的詞作不放？】

 

我連連點頭，隻可惜這些為我發聲的彈幕被一一淹沒。

 

15

 

經紀人轟炸電話時，我還沒醒。

 

直到一陣激烈的砸門聲傳來。

 

「你個大饞丫頭！吃那麼好啊？」

 

我睡眼惺忪放人進來：「……你最好有天大的事，否則我送你自由落體。」

 

「你轉運啦！你要爆紅了老妹啊！！」

 

我接過經紀人遞來的手機，垂眸一看。

 

直接嚇精神了。

 

#奧運冠軍金牌影後互搶老婆#

 

#年度最離譜的修羅場#

 

#路淼腳踏兩條船#

 

我這個豆啊，天塌啦！

 

一覺醒來。

 

我的影後金主，和我的男朋友在微博上雙雙修羅場了啊？！

 

16

 

起因是這樣的。

 

大家本來隻是在放肆猜測。

 

男排冠軍高蘇沐微博隱藏的唯一關注到底是誰。

 

【這個應該是影後的小號吧？】

 

【我們允寶從來沒有小號一說啊？大號九宮格都不夠發的，整什麼小號？】

 

【我靠，冠軍這是直接出軌了？？】

 

小道消息越扒越深，有網友爆出。

 

【褲子哥的唯一關注是這位 這班隻想跑路同學。】

 

【褲子哥微博空空，但是給糊咖姐點贊了好多條微博？？】

 

終於。

 

我彈幕發瘋的 ID 被網友扒了個底朝天。

 

他們開始鋪天蓋地罵我。

 

說我愛做第三者，插足別人感情。

 

還說我吸他們影後寶寶的血，硬炒百合 CP。

 

接著就是於允兒下場澄清了。

 

【 於允兒 _：進劇組閉關，偶爾通網看一下我老婆的信息。你們為什麼要欺負我親親老婆？】

 

不愧是影後啊，演習全套，麥得好認真！

 

然後，高熱轉發是高蘇沐的回復。

 

【 每次穿上褲子就：我們撞老婆了？】

 

配圖：他俯臥撐親著地上的我。

 

於允兒不甘示弱也發了一張，我借位親她臉頰的合照。

 

我：「？」

 

能不能管管我的S活？

 

17

 

熱度直接拉滿，好幾個話題都帶了爆字。

 

#兩大金牌選手互搶老婆#

 

#高蘇沐路淼青梅竹馬#

 

冠軍竹馬敵得過天降影後嗎？

 

高蘇沐更是扔了顆原子彈。

 

把我們近期的聊天記錄（大部分是我的發瘋抽象實錄）放個幹淨。

 

微博直接幹到癱瘓，程序員連夜緊急維修。

 

粉絲們徹底破防，亂成一鍋粥。

 

【他媽的，我瘋了還是世界瘋了？】

 

【搞了大半天，我才是小醜？】

 

【原來糊咖姐吃這麼好的嗎？】

 

【男女通吃？腳踏兩條船？這姐幾個意思啊？】

 

【互聯網沒有記憶的嗎？她辱女抄襲大家都忘了？】

 

【黑粉閉嘴，路姐早就澄清了好不好！是誰不認真看律師函的？】

 

【你們三個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

 

經紀人高興得手舞足蹈：「發達啦！剛才有好幾個綜藝制片都給我打電話，點名要你上節目！還有幾家雜志約談合作！」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妹啊，哥就說當初沒看錯你！」

 

我冷淡地說：「可你前兩天還說後悔籤了糊咖。」

 

經紀人：「哎呀，是哥有眼無珠了！你在家等著，我現在立馬去談生意！」

 

他屁顛屁顛地關上門走了。

 

我床頭的手機響起。

 

那頭聲音冷然沙啞：「剛拿回手機，你又接新合作了？」

 

「什麼叫又？」

 

「這次的情敵還是個女生？」

 

「我 cp 對象就她，一個沒換過。某人吃女孩子的醋，準備吃到什麼時候？」

 

「不是你說我穿上褲子就不認人？回家脫褲子，我就認了。」

 

「……」

 

18

 

第一次見到經紀人執行力如此飛速。

 

還沒等高蘇沐回家，我被緊急塞進了一檔綜藝裡。

 

然後就在節目上碰面了。

 

橘子臺的戶外綜藝，他是特邀嘉賓。

 

同期參與的還有影後於允兒、歐美混血男星查爾斯和新晉流量雙生花。

 

通往戶外場地的一路，鐵欄杆隔開了一眾尖叫的粉絲。

 

應援聲，工作人員指揮聲，此起彼伏。

 

我輕輕回頭便瞧見了。

 

一條完美的肌肉腿被長筒靴包裹住，率先落地。

 

高大的人影從黑色保姆車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