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顧言深值得你為他做那麼多嗎？」

 

「脾氣差，自以為是，大男子主義，現在還瞎了。」

「有時候我看著他都覺得惡心。」

 

我激動辯駁：「他對你那麼好，你怎麼能這麼說他？」

 

「那是他看中了我年輕貌美！」

 

南青禾指著我的臉：「你看看你自己，現在不過 30 歲，臉上皺紋便這麼多，隻靠著一腔情誼能留住一個男人嗎？不能！男人都賤，他們喜新厭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宋芷啊，我為你感到可悲。」

 

她譏笑著搖頭：「以後，別再來了，再被我看到，我會讓保安把你趕出去。」

 

她冷哼一聲，打開安全通道的門，走了出去。

 

我恍惚地蹲坐在地上，小聲啜泣。

 

好久之後才「意外」發現，手機竟什麼時候處於通話狀態。

 

對方，是剛跟我加上聯系方式的，顧言深。

 

11

 

南青禾收拾好表情，推開病房門。

 

她笑了笑：「是個偽裝成護工的騙子，已經被我趕走了。」

 

顧言深坐在病床上，手中捏著手機。

 

神情怔怔。

 

南青禾握住他的手：「言深，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見他不說話，南青禾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她忍著不耐，從包裡掏出一份文件。

 

「對了，公司有個合同需要你籤一下字，內容我都看過了，沒什麼問題的，你在這裡籤一下就好。」

 

她把筆塞到顧言深的手裡。

 

牽著他，落在文件籤名處。

 

「在這裡籤。」

 

許久沒動作的顧言深蜷縮了一下手指。

 

問：「這是什麼合同？」

 

「與新藍芯片的戰略合作合同。」

 

「哦。」顧言深恍然，微微偏頭，無神的雙眼靜靜地「看著」南青禾。

 

南青禾被他看得發怵：「怎……怎麼了？」

 

「沒事，我還以為，你讓我籤的，是股份轉讓合同呢。」

 

啪嗒——

 

南青禾手中的包掉落在地上。

 

她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顧言深。

 

顧言深嘴角帶著笑。

 

「畢竟，我自以為是，大男子主義，還是個惡心的瞎子。」

 

……

 

【滴，攻略任務進度 100%，恭喜宿主，攻略任務完成！】

 

剛走出醫院，我腳步便猛地一頓。

 

呆愣地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我緩了好久才消化掉剛剛的那則任務進度提醒。

 

「系統，我的任務完成了嗎？」

 

【是的宿主。】

 

我顫抖著聲音：「那我，可以回家了嗎？」

 

【經核對，宿主攻略任務進度已滿，滿足返回現實世界條件，請宿主選擇返回時間。】

 

我正要選擇時間，手機突然一陣震動。

 

拿起來一看，是顧言深打來的電話。

 

「宋芷！你是宋芷！」

 

他語氣篤定。

 

我沉默著不說話。

 

卻突然聽見他難以抑制地哭聲：「對不起，對不起宋芷。」

 

病房裡，顧言深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想起分手那天宋芷蒼白的臉色，想起她轉身時顫抖的肩膀，想起她最後看他的那個眼神——失望、痛苦，還有他從未見過的決絕。

 

明明已經被傷透了心，可還是聽說他病情惡化時，悄悄過來照顧他，關心他。

 

宋芷，好像真的很愛他。

 

可就是這樣好的一個女人，被他親手推開。

 

顧言深的心狠狠抽痛。

 

電話裡，傳來女人小聲的啜泣聲，她在哭，這個認知讓他更加痛苦。

 

顧言深深吸一口氣：「宋芷，你現在哪裡？」

 

「我想去找你。」

 

良久以後，那邊傳來聲音。

 

「明天下午三點，我在我們的公寓等你。」

 

「好。」

 

顧言深心情激動：「我一定會準時赴約！」

 

12

 

掛斷電話，我選擇了離開時間。

 

明天下午兩點。

 

我問系統：「我離開這個世界，這副身體會怎麼樣？」

 

【恢復她原本的命運哦。】

 

當初我穿進來時，就是「宋芷」這副身體在出租屋裡猝S後的一個小時。

 

所以，一旦我的意識脫離。

 

宋芷便會立刻陷入猝S狀態。

 

次日，下午兩點整。

 

系統冰冷的機械音準時響起。

 

【意識即將脫離，倒計時開始，十，九，八……】

 

我心髒一下又一下劇烈地跳動著。

 

說不緊張是假的。

 

因為一場意外事故，我被拉入這個世界，被迫做著攻略任務。

 

七年，七年時間，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誰。

 

也曾在任務中迷失自己。

 

好在，還能挽回。

 

如今任務完成，我終於得以解脫。

 

這怎麼能不激動。

 

倒計時很快結束。

 

【三，二，一，滴！意識正在脫離！】

 

眼前一黑，腦子一片混沌，沒法思考，沒法運轉。

 

漸漸地，聽力，嗅覺，視覺，觸覺盡數消失。

 

短短幾秒鍾的時間，卻仿佛格外漫長。

 

【滴，意識脫離完畢。】

 

聽到這聲音，我緩緩睜開眼。

 

卻看見「宋芷」躺在客廳地板上。

 

了無生機。

 

而我，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一團虛無。

 

沒有形態，隻是飄渺的意識。

 

【正在連接時空通道……】

 

我等了又等，忍不住出聲詢問：「系統，大概還要多久？」

 

【三十分鍾……請宿主耐心等候。】

 

三十分鍾，那我應該跟顧言深碰不到了。

 

說實話，我實在不想在臨走前也看到他。

 

這會影響我回家的心情。

 

可天不遂人願。

 

顧言深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

 

我聽見他在門口敲門。

 

敲了好久，終於忍不住輸入密碼進了房間。

 

「宋芷？」

 

他溫聲喊道，拄著盲杖，慢慢進了屋。

 

可沒走多久，他就被客廳中，「宋芷」的屍體絆倒。

 

結結實實摔在地上，他緩了好久。

 

臉上的墨鏡摔飛了，拐杖也丟了。

 

於是隻能狼狽地趴在地上找，可手卻摸到了一具溫熱的身體。

 

他愣了愣：「宋芷？」

 

「你怎麼了宋芷？」

 

他慌慌張張地想把人扶起來，可他看不見，嘗試了好久也沒成功。

 

顧言深在地上摸到手機，撥打了 120。

 

在等待救護車來的時候，他一直嘗試著叫醒「宋芷」。

 

不自覺地，眼睛紅了。

 

我猜，他已經感受到了。

 

地上的人，沒有呼吸，沒有脈搏。

 

我在半空中起起伏伏，冷眼看著他的手足無措。

 

罕見地，系統出聲詢問。

 

【宿主，時空通道連接完畢。】

 

【是否需要為您推遲時間？】

 

「不需要。」

 

我直接道：「現在就走吧。」

 

男人的眼淚太難看了。

 

多看一秒，都讓我覺得惡心。

 

13

 

回到現實後，我一睜開眼，便看到了我媽哭紅了雙眼。

 

「囡囡，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你已經昏迷七個月了，謝天謝地，媽媽還能看見你睜開眼。」

 

七個月。

 

我在異世界攻略了七年，現實世界隻過了七個月嗎？

 

我嗓子太幹太疼，竟一時發不出聲音。

 

「囡囡啊，別急, 我去叫醫生！」

 

媽媽拍了拍我的手，火急火燎地就出去了。

 

看著頭頂純白的天花板，我眨了眨眼睛。

 

終於如釋重負地，吐出了一口氣。

 

……

 

出院前一天晚上,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 我看見了顧言深。

 

宋芷S後，他渾渾噩噩，精神好像出現了問題。

 

他把這一切怪罪到了南青禾的頭上。

 

他說, 是南青禾說的那些話刺激到了宋芷，導致了宋芷的S亡。

 

他處處找南青禾的麻煩，而南青禾也沒有坐以待斃。

 

聯手公司高層, 將顧言深踢出了局。

 

兩人鬥得水火不容。

 

但結局顯而易見。

 

顧言深鬥不過南青禾的。

 

因為他看不見了。

 

他分不清什麼是真, 什麼是假。

 

他身邊，沒有能讓他信任的人。

 

他變得疑神疑鬼。

 

最後失了股份, 也失去了，所有想對他好的朋友。

 

偏偏南青禾猶覺得不解氣。

 

還要來刺激他。

 

「你知道宋芷為什麼會突然猝S嗎？」

 

她語氣遺憾：「我前幾天闲著無聊, 去了她曾說過的那個古巖山, 找了好久才找到了那座野神廟。」

 

「廟裡隻有一個老頭, 他說, 他記得宋芷。」

 

「當初宋芷去為你祈福，為了換你復明, 她說, 她可以去S。」

 

顧言深猛地抬頭。

 

灰蒙蒙的眼睛SS盯著前面。

 

「你說什麼？」

 

「我說, 宋芷之所以會S，是因為她用生命給你換來了一雙能看見的眼睛！」

 

南青禾耀武揚威：「隻可惜，她太蠢。」

 

「怎麼就為了你這種人付出生命呢？」

 

「她為你做這麼多，我還不是勾了勾手, 你就搖著尾巴過來了？」

 

顧言深大吼：「你給我閉嘴！」

 

「顧言深，你太可憐了。」南青禾沒有閉嘴，反而說得更多。

 

「但我不會可憐你，這世上唯一會可憐你的人, 已經S了！」

 

「你不知道吧, 你在公司的股份已經被我低價收購了，如今, 我才是盛潮科技的大股東，而你, 隻是個一無是處, 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砰！

 

顧言深猛地撲過去, 將南青禾壓在地上。

 

巨大的撞擊讓南青禾眼前陣陣發黑。

 

顧言深掐著她的脖子。

 

聲嘶力竭：「你這個賤人！我的眼睛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為了救你, 我不會失明，宋芷不會離開我, 我們很快就會訂婚，會結婚，會幸福地過一輩子！」

 

「是你毀了我, 是你毀了我！我要你還給我！」

 

他像是瘋了。

 

使出全部力氣掐著南青禾的脖子。

 

掙扎間, 南青禾已經接近昏厥。

 

顧言深松開手, 他摸到了被撞倒在地的水果刀。

 

他高高舉起刀，面目猙獰。

 

對著南青禾的臉刺下。

 

落入點不偏不倚。

 

在她的眼睛……

 

「啊！」我從睡夢中驚醒。

 

媽媽的手撫摸上我的頭。

 

「囡囡怎麼了？」

 

「做噩夢了。」

 

媽媽坐在病床上，伸手緊緊抱著我。

 

「沒事, 媽陪著你呢。」

 

她輕輕拍著我的胳膊。

 

輕聲哼唱著家長民謠。

 

我爸在陪護病床睡得正香。

 

媽媽的懷抱可真溫暖啊。

 

閉上眼睛，我不自覺往她懷裡鑽了鑽。

 

困意再次襲來。

 

我想。

 

這一次，我應該能睡個好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