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是，我看著這些文字，心裡卻毫無波瀾。

甚至有些想笑。

這些話，他以前也說過很多次。

結果呢？

我隨手翻了翻朋友圈。

婆婆在半小時前又轉發了一條視頻，標題是：女孩兒多的世界，男孩兒不要焦慮結婚。

我隻感覺一陣惡心。

毫不猶豫地在樂述行的道歉信下面，回復了一句話：

【這個婚，我離定了。】

沒有感嘆號，沒有語氣詞。

隻有冰冷冷的七個字。

12.

旅遊結束回去後，我便去原來的家裡收拾東西。

既然鐵了心要離婚，那我必須做到徹底切割。

走到樓道裡，屋裡傳來一連串熟悉的聲音。

我停下腳步細細聽。

是樂述平和婆婆，他們在聊天。

「媽我說你怎麼就不能少摻和點兒述行的事？我看你平時惹了小諾不是道歉道得挺快嘛，怎麼述行去道歉你就這了那了的……」

「男人女人能一樣嗎？！你兩兄弟怎麼一個豬腦子，女人都是要拿捏的知不知道，我道歉那是假的，不是真道歉！女人心軟又慕強，我道歉她會接受，你弟去道歉她隻會覺得你弟窩囊！再說了，現在這社會，女人多，不值錢，哪愁娶不到女人啊？道歉幹啥？」

女人多，不值錢？

我的手，SS地捏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肉裡。

就在這時，婆婆的聲音忽然更大了，像一把把尖刀。

「實話跟你說吧，當年我就不想讓你弟和她結婚，仗著自己是研究生就知道擺譜，隻是生了個女兒，還真當自己是皇後了……她那麼能，咋還要嫁給你弟呢？我早就受夠她了，這次非得讓她怕！

「我給你說，男孩兒少，緊俏著呢。李諾說要離就是真要離啊？她拖著個女孩兒，隻有她愁的份兒，她就是想用離婚這事拿捏你弟。」

我被氣笑了。

原來，在她眼裡，我的決絕，隻是為了拿捏她的寶貝兒子。

後面的話，我沒再聽。

走出單元樓時，幾乎快咬碎了後槽牙。

我顫抖著手，摸出手機，打出了一個電話。

「媽，就按你說的辦吧。爭。撫養費，財產，往多了爭！」

13.

我媽當初聽我要離婚，那是撩起袖子就要幹。

「小諾，那房子雖然是樂述行婚前買的，但是他還貸用的是婚後共同財產啊，這樣肯定是不行的。」

這是我媽的原話，帶著伶俐精明的語氣。

可笑的是，當初我還覺得麻煩，不想爭來爭去，說什麼好聚好散。

現在想想，我真是天真愚蠢啊，差點就吃了大虧。

被婆婆那番話徹底點醒後，我像變了一個人。

如果說之前的我，還對這段婚姻抱有一絲幻想，那麼現在，這幻想被徹底撕碎，碾成齑粉。

我媽帶著我直奔她老同學的律師事務所。

一路上，我媽都在絮絮叨叨地罵樂述行一家，說他們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說我當初瞎了眼。

我沒說話，隻是緊緊地攥著拳頭。

到了律師事務所，經過一番詳細的咨詢我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爭取到這麼多權益。

律師一條條地給我分析，什麼婚後共同還貸部分可以主張分割，什麼多爭取孩子的撫養費，還可以根據對方的收入水平和孩子平時的開銷票據，得到一個相當可觀的數字。

聽著律師的話，我的心一點點地堅定了起來。

律師的動作很快，專業而高效，沒幾天就聯系了樂家。

一天夜裡，我的手機響了。

是樂述行。

我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名字，心裡一陣厭煩。

這段時間，他沒少給我打電話，發信息，無非是些求原諒，求我回家的話。

我一條都沒回，一個電話都沒接。

但這次，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樂述行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疲憊，還夾雜著一陣陣的酒氣。

「小諾……你……你能不能……別鬧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生氣……你怪我媽……我……我讓她搬走……搬去我哥那兒住……好不好……我已經跟我哥說過了……他同意了……」

他斷斷續續地說著，每說一個字，好似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小諾……我是想……想為了這個家好的……我覺得你很好。可是我媽總是那一副笑臉……我也很難辦啊……」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甚至還帶著哭腔。

我心裡卻毫無所感。

他不知道怎麼辦，所以我就得跟著難受是嗎？

女兒也得一起難受是嗎？

他媽的笑臉，是建立在我的痛苦和妍妍的成長上的。

我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平靜地開口：

「讓你媽來我家一趟。我要親耳聽到她為以前的事道歉，包括但不限於給我洗澡水喝隻為盡快生二胎兒子，不良喂飯方式導致好幾次妍妍腹瀉，在妍妍面前口無遮攔故意引導負面情緒……」

電話那頭，樂述行沉默了。

良久，他才用沙啞的聲音，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好。」

14.

第二天，婆婆果然來了。

看到是她，我媽的臉色「唰」地一下就沉了下來。

我把妍妍放到地上，讓她自己玩，然後起身去迎戰。

但我沒怎麼動，就那樣坐在沙發上，面色如常。

婆婆見沒人歡迎她，自己慢悠悠地踱步到了沙發邊，將水果放在茶幾上，卻也不敢坐下。

「小諾啊，是媽不好。」

她開口了，聲音有些顫抖，裡面沒有笑意，倒是有些許可憐。

「媽知道錯了，媽不該聽信那些偏方，不該逼你生二胎，更不該在妍妍面前亂說話。」

她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我以後再也不會了，我明天就搬去述平家，再也不招你煩。」

她說的情真意切，字字泣血。

要不是我之前偷聽到她和樂述平的電話，我還真就信了她的鬼話。

這種人，就是典型的兩面派，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最主要的是這個嗎？」我問，「最主要的是什麼呢？」

我婆婆愣住了。

她想了想，眼神不斷閃爍，有些不情不願地開口：

「害，看我這腦子，就是……就是不能老是固執己見，不聽你們年輕人的意見……」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明顯底氣不足。

「小諾，我知道了，以後啊，我都注意，絕不會再傷害妍妍了，也絕不會再口無遮攔了……」

我點點頭：「好吧，那你先回去吧。」

她走後，我媽立刻湊過來：「不離了？那你不還是被拿捏了嗎？！」

我媽氣得直跺腳，恨不得把我丟出門去。

我笑了笑：「媽，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沒多久，樂述行質問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小諾，我媽不是已經去道歉了嗎？你還要怎麼樣？」

「她道歉了我就不離了嗎？」

電話那頭，樂述行沉默了。

突然，我聽到一個尖銳的女聲從電話裡傳來。

是婆婆。

「真是個賤皮，離就離！誰怕誰啊！我看你離了婚能找到什麼樣的！到時候別哭著回來求我們！」

她氣急敗壞地吼著，聲音尖銳刺耳，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她的憤怒和不甘。

我嫌棄地皺了皺眉，直接掛斷了電話。

不是喜歡笑嗎？不是想看我後悔嗎？怎麼我堅持離婚，她不笑了呢？

半個月後，律師給我打來了電話。

「李女士，樂先生深知要是打官司的話他處於不利地位，同意了您提出的離婚協議。

「婚後房產還貸部分，他同意給您一半，樂妍的撫養費也按照最高標準支付，每個月的撫養費是他工資的一半。」

聽到這個消息，我心裡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我贏了。

我媽高興得合不攏嘴，但同時她也有些不解。

「小諾，怎麼能要到這麼多撫養費？樂述行一個月工資也不算低，一半給你……這也太多了…」

我解釋道：

「媽，你忘了，我平常有收集票據的習慣。

「妍妍這幾年，因為婆婆的小失誤進過幾次醫院，雖然沒什麼大毛病但每次花費都不算少。還有我給她買的那些衣服，醫療B險……這些可不便宜，關鍵是我都有留票據。隻要有票據，這些都可以作為依據，要求對方多給撫養費。」

我婆婆怎麼也想不到，她當初做的那些錯事，如今都化作了一把把鋒利的回旋鏢，扎向了她自己的兒子。

15.

半年後，我帶著妍妍去醫院打 23 價肺炎疫苗。

出醫院時，救護車正好停在門口，抬下來的竟是前婆婆。

樂述行也在那裡，看到我和妍妍時明顯尷尬。

我跟著他進了急診室。

前婆婆被推進搶救室，我故意著急地問：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樂述行捂著臉，「一個月前我媽偷偷用過期牛肉做菜導致老大全家食物中毒。」

「一個月前的事和現在有啥關系？」

樂述行又無奈又沮喪，「十天前她又從市場上買便宜臭肉，放了很多生姜粉去味，給我侄子做了肉圓，結果侄子又上吐下瀉……」

他的話沒完，表情已經說了一切。

前婆婆這人就是這樣，表面聽話實則固執己見。

昨天，王凌兒實在忍不住，動手和前婆婆打了一架。

前婆婆不小心傷到腰部，今天突然就暈倒了。

我的內心淡定到殘忍，又真心實意地笑笑，牽起妍妍的手。

「哦，我和她畢竟婆媳一場，等她醒了我來看看。」

幾天後，提著食盒去醫院探望。

隻見病房空蕩蕩的，隻有個女護工陪伴著床上的前婆婆，她正半躺在病床上。

看到我來，沒有什麼高興勁。

以前多愛笑的一個人啊，現在再也不笑了。

我放下食盒：「诶喲, 你兩個兒子呢？」

聞聲, 前婆婆並不轉頭看我, 而是將臉扭向窗外：

「他們都要賺錢，賺錢給我請 5000 一月的護工。」

「倆個兒媳呢？」

隻有沉默作答。

哦，看來樂述行目前還是單身嘛。

這都大半年了，似乎樂述行找二婚也不是像前婆婆說得那麼容易嘛。

16.

我瞥了眼旁邊一臉不耐煩的護工，強忍住笑意：

「算了，婆媳一場, 我給你燉了營養湯，你最喜歡的。」

前婆婆看樣子是好幾天沒吃過什麼像樣的東西了，一聽有營養湯, 立馬示意護工喂她。

我站在一旁, 雙手抱胸，饒有興致地看著。

看著她急切地張嘴，大口吞咽。

看著她渾濁的眼睛裡, 慢慢浮現出期待的光。

我滿意地笑了，聲音輕柔, 卻字字誅心：

「這洗澡水好喝嗎？

「這可是你當年為了我盡快恢復，好生兒子, 特意找的『偏方』哦~」

前婆婆的動作猛地僵住, 渾濁的眼睛瞬間睜大, 仿佛見了鬼。

湯汁順著她的嘴角流下，滴落在皺巴巴的病號服上, 像一朵朵醜陋的花。

我欣賞著她這副目瞪口呆的模樣, 優雅地轉身，鞋底敲擊著地面，發出一串串沉悶的聲響。

身後，突然爆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李諾, 你給我回來！你個賤東西，你怎麼就這麼歹毒！」

那聲音尖利、嘶啞，像一把生鏽的鋸子, 拉扯著人的耳膜。

身後接著傳來護工罵罵咧咧的聲音：

「吵什麼吵啊你, 醫院禁止喧哗懂不懂？！都下肢都癱了還嚎, 生怕別人不知道狗都嫌你是吧？」

「你……你……我讓我兒子換了你！」

「你兒子人呢？呵呵, 我就沒見過兩次。我說大姐啊, 你還嫌給你兒子添的堵不夠啊……」

護工沒被嚇住, 反而笑嘻嘻地開起了玩笑, 「哎呀你就是自作自受，腰椎間盤突出壓迫神經根了都不知道……好了好了，躺著睡覺吧。

「一年看婆十年看媳, 像你這樣的情況我都不知道看過多少了……忍著吧, 忍一忍的就習慣了，昂……」

護工絮絮叨叨的聲音越來越遠。

我的嘴角，越揚越高。

走出病房，陽光正好, 隻覺得渾身舒暢。

那些曾經的憋屈、憤怒、痛苦，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