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先被轉移的，是最致命的車禍傷。

 

村民擔心一整天沒出門的奶奶，翻牆進門查看，發現了躺在床上卻滿身傷的奶奶。

 

眼熟的村民一眼認出：「這、這傷和周大家的弘志身上的一模一樣啊！」

 

他指向奶奶臉上的一片摩擦傷：「我記得可清了」

 

「我記得可清楚了！當時他臉上也被傷了一大片！」

 

匆匆趕來的爸爸看了看奶奶的傷，心下大驚。

 

他號啕著蓋住奶奶，嘴裡叫著送醫院送醫院，把她搬到門外車上。

 

等人群全部散去，我才從衣櫃中爬出。

 

摸了摸被餓癟的腹部，我翻出奶奶囤在家裡的昂貴甜點，一口一口慢慢吃。

 

奶奶總說女孩是賠錢貨，但她永遠隻給自己買街上甜點店裡最貴的甜點。號

 

吃完，我在奶奶藏錢的盒子裡摸出十幾張紅色紙幣，又摸走奶奶珍藏的銀手镯。

 

趁著大家都在吃晚飯，悄悄回到自己家把手镯放到爸媽床底，再重回奶奶家。

 

門外腳步聲響起，我急忙藏好自己。

 

毫不意外地，爸媽把奶奶原封不動帶了回來，粗暴丟回床上。

 

我知道我的爸爸有多絕情。

 

在他眼中，隻有他的兒子值得他花錢。

 

哪怕是自己的親媽，在遇到同樣病症的當下，他也隻會把她帶回家等S。

 

不過自私鬼配自私鬼，才是最般配不過的一家人，不是嗎？

 

奶奶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身上紅斑愈發嚴重。

 

她對自己疼愛到大的大兒子伸出手，扯著嗓子用僅剩的力氣呼救：

 

「救救我……老大，救救我！把我送醫院，找醫生……」

 

爸爸置若罔聞。

 

他怒目圓睜，一巴掌把媽媽扇倒在地。

 

「誰讓你把病轉給咱媽的！你想S是不是！村裡人都看過弘志的傷，你生怕別人認不出啊！」

 

「你仗著自己有神仙幫忙翅膀硬了是不是！那賤種S了，你就想用病來報復媽了？你就沒想過要是其他人知道了，我弟弟知道了會怎麼辦嗎！」

 

他越說越氣，騎在媽媽身上不斷用青筋暴起的拳頭狠擊她身軀。

 

媽媽SS抱住頭，沒有底氣地反駁：「我沒有……」

 

她自己也在懷疑，是不是神仙聽到了她的願望，幫她夢想成真。

 

因為連著生了三個女孩，奶奶對媽媽動輒打罵，坐月子期間連雞蛋也不給她吃。

 

她不恨自己丈夫不護著自己，隻恨自己怎麼不能生個男孩，恨婆婆不做人。

 

剛剛看到婆婆慘狀的一瞬間，她心中的欣喜洶湧澎湃。

 

奶奶聽懂了，怨毒瞪向媽媽：「是你，害我變成這樣的，你個賤 bi！」

 

又帶著希冀的目光SS盯住爸爸。

 

「兒啊……求求你了……救救媽……媽媽疼，媽媽疼啊！」

 

「嘖。」

 

爸爸煩躁撓頭，不耐煩道：「媽，不是我不想救你，那弘志還要錢娶老婆，而且你這病也救不了了，就這樣吧，啊。」

 

「你！」奶奶瞪大眼睛。

 

她在這一刻突然有了力氣，雙手顫顫巍巍支撐起自己鮮血淋漓的身體，用最後的生命吼著：

 

「周建國，你這麼對媽媽，你畜生不如，你不得好S啊！」

 

話音剛落，她一口氣還憋在胸腔中，人已向後砸去。

 

奶奶，S不瞑目。

 

躲在一旁的我笑出了眼淚。

 

在空中徘徊十年的回旋鏢，終於刺穿奶奶眉心。

 

她當年對無辜的幼童下手的時候，有想過自己也會有求救無門的這一天嗎？

 

有想過這心狠會代代遺傳，最後狠心回她身上，不被在意的命成了她自己的命嗎？

 

但這都無所謂了。

 

哪怕到了地底，她也無人給她燒紙錢。

 

07

 

見奶奶咽了氣，爸爸扯了扯被子，蓋住奶奶的眼睛。

 

然後繼續毒打媽媽。

 

直到把媽媽打到遍體鱗傷，跪地求饒說自己再也不敢了，他才覺得找回了自己大男子漢的尊嚴，最後呸了媽媽一口唾沫。

 

「你再敢自己做決定試試，老子打不S你。」

 

媽媽喏喏應是。

 

她瘸著腿，一雙眼掃視一遍屋子，一瘸一拐翻出奶奶藏錢的盒子，把裡面所有的錢通通放回自己口袋裡。

 

時間太晚，他們來不及翻找其他，最後遺憾決定明天再搜刮剩下的財產。

 

隔天一早，他們開具了S亡證明，把奶奶送到火葬場。

 

叔叔嬸嬸趕回來時，奶奶正在準備下葬。

 

大家面和心不和，風光大辦完葬禮後，徹底撕開了臉面。

 

「大嫂，咱媽去世了，咱媽的錢咱得均分吧。我們現在就分一分錢和這房子吧。」

 

媽媽：「咱媽哪來的錢！她吃的哪樣不是貴的，錢早就吃光了，我們還給了她不少，真要算起來，媽的赡養費你們還得給我錢！」

 

嬸嬸把銀手镯丟到桌上：

 

「好哇，我就知道你這樣！咱媽家裡能搬的東西你都給搬走了，錢也一分沒留，這可是我們在你床底找到的！就是你們藏了媽媽的錢！」

 

叔叔也適時開口：

 

「大哥，這段日子你們也靠著治病賺大錢了。但是我可聽說了，咱媽身上的傷，和弘志的傷一模一樣。」

 

「你家老大我也一直沒見到，你說，我是不是得報個警啊。」

 

他笑著說：「咱媽的錢和房子給我，就當封口費了怎麼樣。」

 

爸爸冷下眼神。

 

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從前他們自詡兄弟齊心，是村裡難得團結的家庭。

 

但他們的兄弟情深隻需要輕輕一個推力，就能四分五裂，重組成仇視。

 

但這遠遠不夠。

 

入夜，我披上衣服趕去城裡最好的醫院，一直等到天亮。

 

醫院裡人來人往，各式各樣的病人往來不絕。

 

我蹲了兩天，成功幫助爸爸把腸胃炎、偏頭痛和銀屑病全部轉給叔叔。

 

這些病都是小病，但卻是來看病的病人裡十分讓病人痛苦的病。

 

我不是不能把最致命的病轉移給他們，可是那樣又有什麼樂趣？

 

讓他們自相殘S，才最是諷刺。

 

剩下的錢，我全部用來買了手機和小型監控器，放回家中。

 

沒過幾天，監控器裡就傳來令人意外的畫面。

 

08

 

叔叔突然得了腸胃炎，又開始天天頭疼，最後甚至身上也出現了皮屑。

 

他認定是爸媽用某種法子害他，就和害了奶奶一樣。

 

他每天都賴在家裡，威脅爸媽把這些病給他除了，還要再給他十萬賠償費，不然他就把他們會巫術轉移病痛的事宣揚出去。

 

爸媽忍了三天。

 

期間，爸爸也掐著媽媽脖子逼問是不是她幹的。

 

這次媽媽十分確定，真的不是她幹的。

 

她拼命搖頭，哪怕被掐到臉色變紫也依然不認。

 

爸爸也知道媽媽這幾天根本沒有接觸過這些病人，想害叔叔也沒法害，放了媽媽一條生路。

 

第三天，又來了一個人上門求醫。

 

媽媽舍不得送上門的錢，和爸爸商量能不能他拖著叔叔，自己把病人送走。

 

爸爸眯眼思考一刻，走到門前看了看人。

 

來的是一個滿臉驚慌的女性。

 

「他是什麼病？」爸爸問。

 

「懷孕了，她不想要。」媽媽說。

 

其實是腹腔妊娠，可惜媽媽聽不懂，隻知道是這人不想要肚子裡的孩子。

 

爸爸喜不自勝：「接，接啊！把她肚子裡的娃轉你肚子裡！指不定還能生個男孩！」

 

說罷，他隨意找了個借口，把正在廚房大吃大喝的叔叔帶到了街上超市。

 

媽媽做完生意，趕忙把病人推出門讓她趕快走。

 

「系統，這個病也能轉移嗎？」我疑惑。

 

系統：「可以。」

 

那就如你們所願啦，爸爸媽媽。

 

晚上，叔叔依然在爸媽家吃飯。

 

「嫂子，你們那石頭還挺神奇的嘞，拜一拜就能賺錢。」叔叔意有所指。

 

爸媽笑著的唇角下扯，面無表情看向他。

 

叔叔調開手機，放映起下午媽媽向病人承諾會治好她、又去拜石頭的全過程。

 

他往後一仰，蹺起二郎腿：

 

「你說這麼有用的東西，大家肯定都很好奇吧，你家弘志的同學要是知道了，會不會也覺得他是個怪物？」

 

「哥，你賺那麼多，還貪咱媽的房子，讓我現在頭痛得要S，身上全是皮屑！你還是我哥嗎！你太狠心了吧！」

 

「分我一百萬！把我身體恢復了！不然你的秘密明天我就讓所有人都知道！」

 

「我去給你拿錢。」爸爸說。

 

他起身出門，拿著一個編織袋回來。

 

就在叔叔上前接過袋子時，爸爸從身後拿出鐵榔頭，對著叔叔的頭狠狠一擊！

 

「救……救我……」叔叔口吐鮮血，眼神渙散，一手SS抓住爸爸的手。

 

手足情深。

 

到了這一刻，爸爸格外冷靜。

 

他緩緩撥開叔叔的手，眼睜睜看著弟弟在自己面前斷了氣。

 

「包起來，等會兒埋林子裡。」他說。

 

他那邊忙活得熱火朝天，我這邊也沒闲著。

 

「喂，110 嗎，我要報警。」

 

09

 

爸爸被抓去了警局。

 

證據確鑿，無可反駁，爸爸最終被判S刑立即執行。

 

判決下來那日，家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弟弟的親生媽媽。

 

沒錯，周弘志，我的弟弟，不是我的親弟弟。

 

他的親媽當年未婚先孕，談婚論嫁的男朋友卻和她懷孕五個月時和她斷絕關系。

 

孩子出生後，好幾家人上門爭著想要這個男孩。

 

我爸媽靠著絕佳條件在眾多候選人裡脫穎而出——

 

隻要孩子給他們，他們就給他家十萬，立刻把家裡的房子過戶給這個孩子。

 

最重要的是，孩子的戶口他們也願意留給他們家，到時候孩子長大了也給他親媽養老。

 

你看，他們為了能有一個男孩，甚至願意養別人家的男孩。

 

現在，也不用等孩子長大了。

 

弟弟親媽坐在主位上聲淚俱下：

 

「本來你家條件也可以，但是你老公這一進去，弘志在學校裡都被罵S了，他們都叫他S人犯的兒子。」

 

「你們自己捫心自問，你願意有一個這樣的爸爸嗎？弘志身心健康怎麼辦！」

 

「再說了，你家現在也沒錢了吧。」

 

高高在上的指責壓彎了媽媽的背。

 

丈夫被關、辛苦奔波後被判S刑，被眾人指指點點了三個多月。

 

連家中積攢的錢也因為聽信他人說能運作而沒了大半，本就懦弱的媽媽此時已憔悴不堪。

 

但她依然竭力爭取：

 

「我不同意，弘志他現在就是我的命啊，你想把他帶走, 和想要我的命有什麼區別！」

 

「他是我辛辛苦苦帶大的孩子啊！我可以帶著他搬家, 我們去鎮上！新的學校沒有人認識我們的！」

 

「媽。」弟弟插話。

 

「我想走。」

 

空氣裡一片寂靜。

 

媽媽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看向弘志的眼一點點灰暗下來。

 

被家暴這麼多年沒有擊垮她，丈夫入獄被判S刑沒有擊垮她，被眾人聯合排擠也沒有擊垮她。

 

這樣的人，卻被短短的三個字徹底擊垮。

 

她現在才知道, 她做了十幾年的無用功。

 

「走。」她說。

 

「走啊！快走！現在就給我走！」她激動站起，拿起桌上的茶杯全部砸向他們。

 

弟弟親媽帶著弟弟連忙後撤，跑著離開了這座房子。

 

「真是瘋子。」

 

夜晚，媽媽呆呆坐在桌前，白天離開的弟弟親媽突然連續給她打了幾通電話。

 

「喂？」

 

「劉大姐，是我！我是弘志親媽！弘志出事了！他和別人一起打架被人砍傷了！弘志說你能救他，你快救救他！」

 

10

 

媽媽顧不上其他, 再次衝到石頭前乞求：

 

「神仙啊，把弘志身上的傷轉到他爸爸身上啊！」

 

可這次的乞求注定無效。

 

周弘志，S於晚上十一點二十三分。

 

他仗著自己媽媽能讓他轉移傷勢, 堅信自己不會有事, 在鬥毆裡充當先鋒隊員, 不懼S亡, 一往無前。

 

最後因傷勢過重, 失血而亡。

 

這天晚上, 一同被送往醫院的, 還有大出血的媽媽。

 

她情緒大起大落, 激動之下, 腹腔內孕囊破裂大出血。

 

即使我已經在發現後迅速撥打救助電話, 媽媽也還是進了搶救室。

 

醫生說, 她剩下時間不多了。

 

我去見了她最後一面。

 

她看到我, 滿是驚愕：「你還活著。」

 

「嗯。」我點頭。

 

「你是不是很好奇, 為什麼車禍和其他的傷突然出現在奶奶身上，為什麼周宏志的病轉移不了？」

 

「為什麼你的神仙，隻幫你幹活, 卻很長時間沒回復你？」

 

我慢悠悠解答：「因為從你們把我丟到林子裡那天起, 系統就綁定我了。」

 

「是你！」媽媽惱怒至極。

 

她一瞬間明白過來, 這一切事情，都是我在背後當幕後黑手。

 

「小畜生、賤種, 該下地獄的S玩意！咳、咳咳……」

 

「現在要下地獄的是你們啦。」我笑眯眯回道，雙手貼心地幫她緊了緊被子。

 

媽媽面色蒼白如紙, 恨得咬牙切齒「你會後悔的, 我S都不會放過你！我變成鬼也要纏著你讓你不得好S！」

 

我後悔選擇了他們當爸爸媽媽。

 

後悔當年把妹妹一個人放在家裡。

 

後悔當年沒阻止他們害S大妹妹。

 

但對他們做的這些，我從不、從不後悔。

 

媽媽去世了。

 

我端著媽媽的黑白照片，來到監獄看望即將被執行S刑的爸爸。

 

我把一切事情全盤託出, 包括弟弟因為他自願離家、自負傷痛能轉移在鬥毆時勇當先鋒最後不治身亡。

 

也包括媽媽腹腔妊娠、情緒激動孕囊破裂最後大出血S亡。

 

最後我告訴他：「爸爸, 你們家族的香火徹底斷了。」

 

叔叔的兒子患有不育症。

 

這是系統當做禮物送給我的信息。

 

這一句話徹底擊潰了爸爸。

 

他們這樣的人，最為在乎的不是自己的家人, 不是自己的妻子孩子。

 

隻是一個虛擬的、被人為塑造的香火。

 

哪怕這根香火不是他們的血脈。

 

好好享受我送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吧, 爸爸。

 

11

 

我徹底拋下了以前的一切, 用爸媽的遺產給自己辦理了入學。

 

書上陌生到不行的知識，我一點點讀、一點點背，系統細致地教我裡面的原理。

 

上了大學, 靠著放寒暑假實習打工攢錢，我一路讀到了研究生。

 

系統發現可以將打工人的怨念轉化成能量，每天暢遊在各大軟件中。

 

生活原來真的可以自由又快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