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他拍著屁股爬起來，我們早就騎著車給他留下了幾顆完美的圓頭後腦勺。

 

走了一段，還能聽見他怒不可遏的聲音：

 

「都給我等著，等我揪出你們幾個兔崽子的！」

 

9

 

這回，不再是輔導員對我單方面的關愛了，是方桌會議。

 

我們幾人的輔導員排排坐在我們面前，給我們看了當天的監控錄像。

 

我的輔導員指著錄像視頻，率先開口：

 

「你說說，就這麼幾天，已經是我第幾次找你了！」

 

我默默駁回去：「……那你忍忍？」

 

輔導員氣急，突然拍案而起：「你這是什麼態度！是不懂人話，還是不識字，不知道出了規定嗎！」

 

我再也忍不了了。

 

「規矩是S的，再不讓我吃上飯，我也得是了！辦公室空調裝你們嘴裡了吧，淨說風涼話！學生吃不上飯，你們不解決問題，淨想著怎麼捂嘴，我走出去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招生減章！」

 

說罷，我掀了凳子，巨響給輔導員們嚇得一震。

 

身邊幾人見狀，全都猛地站起來，凳子倒了一排。

 

其中，一米九大高個氣勢尤為懾人：

 

「上個學還得這麼窩囊，還真以為踩著棉花了，有本事就不讓我畢業！」

 

放完狠話，我們一行人轟轟烈烈出了辦公室。

 

留幾個輔導員們目送我們離開，面面相覷，嘴巴都合不上。

 

一出來，我就問了身邊同伴們的意願：

 

「不讓我們吃上飯，我們就反了他們，怎麼樣，幹不幹？」

 

一米九大高個立馬應下：「幹！大不了就是回家繼承家裡幾萬頭牛，怕了他們不成！」

 

幾人也不甘落後。

 

「就是，還真能讓我畢不了業不成！」

 

「支持，學習是單相思就算了，我給飯花了這麼多錢，怎麼還不能是我的了！」

 

說幹就幹，當晚我們發揮盡自己的人際網。

 

火速拉好了幾百人的大群，連夜分好了工。

 

精確到每個小組在每個時間段需要去做什麼。

 

這大概是我見過效率最高的一次小組作業。

 

10

 

情報組連夜尋找申訴途徑，搜查遍飯堂所有的角落，找到了後勤處的聯系方式。

 

他們遞交給了我們行動組後，我們做足了準備。

 

我連刷五集電視劇，提神醒腦。

 

凌晨三點，我撥出電話，那頭等了會兒才接起來。

 

一被接通，我陰測測開口：

 

「您好食堂經理，您睡了嗎？我睡不著。」

 

「我餓得兩眼發昏，眼冒金星，手腳發軟……」

 

沒等我說完，他在那頭破口大罵：「神經病吧你！」

 

我覺得自己現在去玩植物大戰僵屍的話，就算僵屍越來越靠近，也不會焦慮得在電腦前亂竄，再直接關掉了。

 

雖然被掛了電話，但我笑得跟向日葵一樣陽光，播出了下一個。

 

整整打完了 38 個電話，食堂經理終於受不了，關了機。

 

但他沒想到，他兩眼一睜，就會有下一批電話等著他。

 

隔天，有人告訴我們，食堂經理其實就是之前抓我們的啤酒肚大叔。

 

一晚上過去，他眼圈發黑，腳步虛浮，頭上的毛更沒剩多少了。

 

食堂經理的電話被轟炸的時候，校長的辦公室也沒闲著。

 

為什麼是校長辦公室，而不是信箱呢？

 

因為我們和校長美好交流的唯一入口，是 503 服務暫時不可用……

 

所以，我們的文案組選擇了最原始的方法——飛鴿傳書，扔進辦公室。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天賦，十環S手。

 

回回都被我扔到了校長頭上。

 

好消息是，校長很快給出了反饋。

 

壞消息是，他把皮球踢回給了後勤處，隻留給我們一句會盡快處理。

 

沒等我們再次申訴，食堂先爆發了集體罷工事件。

 

11

 

據目擊者稱，當時一商家被催得受不了，跑出飯堂，去一輛輛外賣車上找負責自己家的騎手，想讓他們快點出發。

 

騎手也來了脾氣，大喊著：「就這麼點S工資，要累S累活，幹十幾個小時不能停，還得天天被人這個催那個罵的！老子不幹了！」

 

一個騎手罷工，一片騎手響應。

 

食堂經理收到消息後趕來，想要震懾住他們：

 

「現在走，能拿到多少工資，你們自己算算！」

 

此言一出，起頭的那個騎手指著食堂經理鼻子罵：

 

「就是你個S胖子，克扣我們工資，不讓早出發，送晚了又改口說要扣工資！回收垃圾的怎麼沒把你一塊兒收走！」

 

食堂經理氣得發抖，伸手推了騎手一把。

 

騎手直接給了他兩拳，還啐了幾口口水。

 

食堂經理嘴上大罵著，有後勤處另外兩人想來扶起他。騎手舉拳作勢嚇唬他，腿一軟，三人一塊兒摔了。

 

這一鬧，校內的外賣騎手全都走了。

 

商家也因此被迫關閉了外賣服務。

 

後勤處自然也吃不下配送費這塊蛋糕。

 

我看準時機，讓大家卷土重來，擴散消息：

 

【離校門口近的同學們可以去牆邊自取，離校門口遠的我們會安排好配送。】

 

一到飯點，學生們湧到牆邊拿走了自己的外賣。

 

保安大叔拿著棍子趕來的時候，我們的安保組也拿好家伙杵著。

 

大家蜂擁而上，人群吵吵嚷嚷得保安大叔撕心裂肺吼了半天也沒人在意。

 

保安大叔氣上心頭，揮了幾下棍子，安保組一時間沒攔住，被他突破防衛。

 

隻見保安大叔直接從一個女孩子手上扯去外賣，往地上狠狠一摔。

 

一米九大高個氣不過：

 

「幹什麼！憑什麼摔人外賣！」

 

我見狀，轉頭跑向了保安室。

 

一把拿走了保安大叔的外賣。

 

我再跑回去的時候，那個女生快要哭出來。我把我那份外賣遞給她，再晃了晃剛拿來的外賣。

 

「你要是不介意，吃我那份吧！我吃這個好了！」

 

保安大叔定睛一看，大吼道：「這不是我的外賣嗎！還偷東西是吧！」

 

我指著撒了一地的外賣：「這叫等價交換！有本事就去報警，怎麼，你年紀大你就有理了？」

 

我們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

 

大高個壯實，走之前撞了一下那保安，給他撞跪了，留下一句：

 

「大叔，好好享用你的午餐！」

 

12

 

之前的騎手離開的時候，告訴了我們平時車鑰匙都放在哪裡。

 

行動組另一部分人手從後勤處那一把抓起鑰匙就跑。

 

我們拿著外賣趕來，兩頭接應上，邊覺得好笑邊催促道：「快快快！」

 

眼見著，保安大叔喘著粗氣朝我們這跑來。

 

幾批人快速裝好外賣，拿起鑰匙，就往外賣車上衝。

 

油門一踩，我才發現這車原來也是能開到個 30 碼的。

 

保安大叔喊來幾個人手在後頭S命追，甚至邊吃著尾氣，邊大罵：「給我停下！」

 

我們幾輛小車分頭行動，每到一棟宿舍樓下就有人接應，快速卸貨。

 

保衛處的人一下子不知道從哪追起，隻能停下腳步，面目猙獰地喘著氣。

 

我回頭看了眼，高聲給他們回了一句：

 

「放心，有證！」

 

為了我們每個人應有的權益，我們堪比植物大戰僵屍的堅果，完全就是一部大型勵志片。

 

演技組連夜苦練，我連放三集《東宮》給他們醞釀情緒。

 

隔天，我再見到他們已經是個個今非昔比，給家長們告狀告的是爐火純青。

 

這個走的是豪放派：「媽！你給我養的十斤肉，我沒能保護好它們啊！在這學校連飯都不讓我吃，沒媽的孩子草都不如啊！」

 

那個走的是婉約派：「……嗚嗚，媽媽……沒啥……就是想你做的飯菜了。」

 

遠離家鄉的孩子們這一哭訴一下子就引起了天下父母心的心疼。

 

家長們紛紛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揚言必須讓學校給個說法。

 

大家一聽，熬著大夜也要把苦水倒完，控訴學校後勤的無良行為，簡直罄竹難書。

 

當天，後勤處的電話再一次被打爆了。

 

食堂經理從一開始的盛氣凌人，到最後隻敢扔給助理接聽。

 

自己家離學校近的同學已經有家長專門來給孩子送飯菜。

 

看著孩子吃得狼吞虎咽，家長們都心疼得緊。

 

保安大叔敢怒不敢言，隻能裝個樣子催促，被強勢的家長一個眼刀S了回去。

 

各個院的輔導員那邊也是亂作一團。

 

家長們輪番電話轟炸，要求學校那邊對此規定立即進行整改，給出解決方案。

 

有些輔導員反差感超強，大概是裝了 800 副面具揣身上，對待學生和對待家長的態度完全兩模兩樣的。

 

一接了電話，忙應著家長們：「不好意思啊家長，這是學校最新的規定。我們這邊已經收到反饋了，會盡快給大家安排處理的！」

 

但，回應僅供參考，解釋權仍歸學校所有。

 

學校不作為，想跟我們耗下去，把我們精力全都磨完。

 

我們幾個大組連夜開會，準備幹票大的。

 

「我倒是要看看哪個領導八爪魚轉世捂得了那麼多張嘴！」

 

「支持！」

 

「同意！」

 

13

 

文案組和技術組連夜加班，演技組連夜訓練、彩排。

 

投資組……正睡著呢，準備一睜眼就是一個電話，推波助瀾。

 

隔天，我們行動組點好了校外外賣，直接送到校門口。

 

我們早早等在那裡，保安大叔SS盯著我們，卻也沒法說什麼。

 

直到老板娘家店員踩著自行車出現，再一個漂亮的剎車停在門口。

 

保安大叔大喜，大概想著終於又抓著我們小辮子，可以報上次的仇了。

 

他噌一下站起來，拿起棍子就往我們這衝。

 

我正準備接過店員遞過來的籃子，被保安大叔一把拍下。

 

「又是你們啊！還敢到我面前點外賣了，全都別吃了！」

 

說著就拿起一袋要往地上砸。

 

我攔著他：「诶诶诶——大叔！」

 

「幹什麼呢！啊！」

 

一道怒吼從另一邊傳來。

 

「這是還準備打人嗎？」

 

我媽帶著幾位家長氣勢洶洶、邁著大步衝來，身後還有幾個扛著大炮相機的人。

 

閃光燈閃爍個不停，對著保安大叔就是一頓拍。

 

「你們誰啊！幹什麼瞎拍！」

 

保安大叔被閃光燈晃得差點睜不開眼，瞎揮著手，想要擋住自己的臉。

 

「您好，聽聞貴校最近出了新規定，不允許學生點校外外賣，讓學生們沒法吃上飯，這件事是真的嗎？可以具體說一下嗎？」

 

記者拿著話筒放到保安大叔面前，看著面前黑黢黢的鏡頭，保安大叔臉色變得通紅。

 

他隻好支支吾吾開口：「沒……沒讓他們吃不上飯啊……校內也有食堂。」

 

已經有演技組的人和自家家長會合了：

 

「校內的外賣根本就吃不上，等一兩個小時送不到，送了還得擔驚受怕被人偷，到了根本吃不了了，下午晚上全都餓著肚子上課！」

 

「要不是校外老板娘心善，給我們送餐，哪能活到考完試回家吃上好吃熱騰的飯。為了活命點的飯，還被人全摔了！」

 

記者忙問道：「這麼說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摔外賣了，對嗎？」

 

保安大叔一聽，連連擺手：「我也是按規定辦事啊！是那個學生先生事的！」

 

他說完，就直直指著我。

 

我沒說話，就低著頭盯著地上的籃子。

 

嗯，幸好飯菜都沒撒出來。

 

我媽見著我不說話，頓時火大。

 

14

 

「我家孩子受了委屈，從來都是自己往肚子咽！我們做家長的把孩子送學校來，是來遭罪的嗎？給你們學校打了多少電話, 也沒個結果！」

 

有同學幫腔道：「輔導員請我們喝好幾回茶了，可不就是往肚子裡咽, 捂我們嘴嗎！」

 

記者聽了一輪, 立馬抓住話頭：

 

「貴校這是默許了嗎？規定是可以允許保衛處直接破壞學生外賣, 達到阻止效果的嗎？」

 

保安大叔頓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另一邊有人大喊：「那個就是後勤處負責人！」

 

情報組發現，食堂經理每天飯點會從這邊繞去附近的大酒店開餐。

 

我們自然也在等著他。

 

記者帶著幾臺「大炮」, 先發制人：

 

「請問您是貴校後勤處負責人嗎？根據貴校最近新出的規定, 想問問您是什麼想法呢？」

 

我媽也不甘示弱：「讓我們看看你們學校所謂造福學生的新設備, 有多先進吧！能讓這麼多孩子餓成這樣！」

 

食堂經理嘴巴開開合合好幾回, 放不出一個屁。

 

記者的話筒又靠近了一點：「我們還收到消息, 貴校後勤處克扣員工工資，導致集體罷工，請問這是真的嗎？」

 

「這……」

 

「我有！我有騎手的聯系方式，他們很樂意提供具體信息！」

 

一米九大高個再創佳績。

 

我媽一聽，對著食堂經理笑眯眯地說：

 

「這個點，是打算去吃飯對吧？」

 

食堂經理訕訕一笑：「诶，是。」

 

我媽笑得更燦爛了：「行，一起吧。」

 

我媽直接去飯店包下了一個包間，我們一群學生在飯桌上紛紛大快朵頤。

 

家長們和記者們守著食堂經理坐在另一邊沙發上, 看著我們吃得樂呵。

 

記者當場跟騎手來了個電話採訪。

 

所有人聽著騎手對學校後勤處進行了二十分鍾多方面、無重復的控訴。

 

到最後, 食堂經理的大餅臉變成了白面團。

 

那天晚上, 不少學生被接回家裡飽餐一頓，家在外地的同學們也有來自舍友家裡的關愛。

 

《高校學生哭訴：在學校吃不上飯》《高校保安狠摔學生外賣》等等詞條火速登上熱搜。

 

文案組的文案讓人義憤填膺。

 

技術組手指一點, 就是幾百上千條評論一起發送。

 

投資組讓熱搜上的詞條熱度居高不下。

 

一夜之間，好幾個詞條後面出現了「爆」字。

 

15

 

據說, 第二天就有不少媒體前去學校蹲守校長。

 

「聽說不少學生在此之前, 曾多次嘗試向您提出建議。但校長信箱無法進入, 是為了堵S孩子們申訴的路嗎？」

 

「後勤處壓榨員工, 您這邊是否知情呢？」

 

校長被逼問得節節敗退, 最後隻把自己鎖在了辦公室裡，不敢出來。

 

直到網上有人提出了：這誰還敢去這所學校啊！

 

大家反應過來, 很快就要招生季了，紛紛留言問哪個學校, 立馬避雷。

 

這話一出，校長頓時慌了, 喊著讓助理把門打開，給記者們採訪回應。

 

最後, 校方連夜出了文件, 會改回原本的配送方式，並且不再禁止校外外賣進校。

 

涉事保安以及後勤處工作人員會對其進行相應處罰。

 

學生相關財產損失由校方全款賠付。

 

外賣事件在網上發酵之後, 不少附近的人得知黃焖雞店的老板娘熱情心善，全都湧去照顧生意。

 

我也還在時不時給老板娘出些優惠活動的方案，美美賺個廣告費。

 

去店裡吃的時候, 老板娘為感謝我, 總是給我加了滿滿一盤的肉和菜。

 

後來, 我們在飯點去樓下拿外賣的時候，碰見新的外賣小哥。

 

我拿著熱乎外賣，問了一嘴：「小哥, 你們現在工資怎麼樣啊，學校沒壓榨你們吧？」

 

小哥腼腆地笑了笑：「還成吧，多勞多得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