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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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進去吧。」


我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她推了一把。


 


與此同時,大門在身後猛地閉合。


 


黑暗如潮水湧來。


 


眼前依稀是一大堆破敗的舞美雜物。


 


霉味混著寒意爬上脊背。


 


我意識到這裡根本不是更衣室。


 


「開門!」


 


我瘋狂拍打門ƭü₆板,鐵鏽在掌心剐蹭出血痕。


 


「放我出去。」


 


門外傳來林晚尖銳的笑聲。


 


「乖乖呆著裡面吧。」


 


「等比賽結束,我自然會放你出來。」


 


「林晚?」


 


我渾身發冷。


 


黑暗密閉的環境刺激了我的情緒。


 


尾巴焦躁地在空中來回拍打。


 


她毫不掩飾話語裡的嫉恨。


 


「這次比賽,我一定要拿第一。」


 


「誰讓你要搶我風頭的。」


 


「裝了這麼久醜小鴨,現在一定很得意吧。」


 


「你這是犯法的!」


 


不安急劇擴散。


 


我急得快哭了。


 


距離比賽開始隻有一個小時了。


 


我不想辜負自己,更不想讓裴聽潮和裴母失望。


 


「哈哈哈哈,那你報警啊。」


 


「你敢麼?」


 


「猜猜看,警察會不會把你抓去解剖做實驗。」


 


一瞬間,像是有什麼在心底轟然崩塌了。


 


我顫聲。


 


「沈聿告訴你了?」


 


「當然。」


 


林晚甜膩的嗓音透過門縫。


 


「那晚他喝醉後抱著我,說你的滿身的鱗片讓他覺得惡心——」


 


「他還告訴我,你怕黑。」


 


「在黑暗裡,你根本控制不住本體。」


 


高跟鞋聲漸漸遠去。


 


「一個怪物,也配和我爭。」


 


我絕望地抱膝蹲在地上。


 


皮膚上隱隱浮現出黑色鱗片。


 


林晚說得很對,我報不了警。


 


我甚至沒辦法求助工作人員。


 


8


 


大腦亂成一團。


 


我猛地掏出手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手機屏幕的藍光格外刺目。


 


通訊錄裡裴聽潮的名字在顫抖的指ƭú¹尖下搖晃。


 


但我撥通了一遍又一遍,裴聽潮的號碼始終是忙音。


 


我崩潰地捂住臉。


 


淚水從指縫中爭先恐後湧出。


 


不,一定還有辦法。


 


我拼命告訴自己要冷靜,不斷深呼吸。


 


對了,還有沈聿。


 


他也是知道我魅魔身份的。


 


我立刻撥通了沈聿的電話。


 


「疏星?」


 


他的聲音裹在嘈雜的樂聲中。


 


「有什麼事情等下再說,還有五分鍾就輪到我和林晚上場......」


 


「沈聿!」


 


我慌忙開口,尾巴在裙下繃成弓弦。


 


「我被林晚鎖在雜物間了,大概是 B 區三樓……」


 


「別鬧了。」


 


他語氣滿是不耐煩。


 


「你什麼時候學會撒謊了?」


 


「我沒有。」


 


我語氣急切。


 


但凡他用心一點,就能聽見我顫抖的哭腔。


 


「我知道你想證明自己,但也不至於要毀掉晚晚的演出吧。」


 


「找借口把我支走,讓她一個人登臺?」


 


「還要倒打一耙沒說她鎖了你。」


 


背景傳來林晚委屈的聲音。


 


「阿聿,你知道的Ţůₒ。我剛剛都沒有離開過,就去上了個廁所。」


 


「她怎麼能說出這麼荒唐的話?」


 


沈聿嗓音冰冷。


 


「阮疏星,你果然是個沒心肝的妖怪。」


 


不給我解釋的機會,電話直接掛斷。


 


我手忙腳亂地回撥過去,卻被拉黑。


 


後背抵住冰冷的鐵門緩緩下滑。


 


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掐滅。


 


手機砸落在地上。


 


魅魔的骨刺穿透肩胛,巨大的翅膀在狹小空間內刮擦出刺耳的嗡鳴。


 


我跪倒在地,嗚咽出聲,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掉落。


 


「轟——」


 


鐵門被踹開。


 


裴聽潮的白襯衫因為跑動滿是褶皺。


 


目光觸及我的瞬間,他紅了眼眶。


 


「星星……」


 


他單膝跪地,展開雙臂。


 


「不怕,我來了。」


 


我瑟縮著往角落裡退,整個人都在抖。


 


「別看我,求你了。」


 


「別看……」


 


他抱住我,掌心貼上我猙獰的骨翼,一下下安撫。


 


我感受到他的心髒在劇烈跳動。


 


「林晚偷走了我的手機,所以我才沒接到你的電話。」


 


「我意識到你出了意外,就趕緊去查了監控。」


 


「沒事了,現在沒事了。」


 


我瘋狂搖頭。


 


從前那些噩夢般的記憶鋪天蓋地湧來。


 


「你走開。」


 


「別碰我!」


 


「我是妖怪,妖怪,沒人喜歡妖怪……」


 


走廊的應急燈忽明忽暗。


 


裴聽潮用力將我按進懷裡,一遍遍重復。


 


「我喜歡星星。」


 


「最喜歡星星。」


 


「星星不是妖怪。」


 


「星星是最善良的寶貝。」


 


我滿臉淚痕,抽泣著。


 


「他們都討厭我。」


 


「明明我什麼都沒有做。」


 


「為什麼,為什麼都討厭我。」


 


裴聽潮替我擦去淚水,認真看著我的眼睛。


 


「星星,其實我小時候就見過你。」


 


「那晚你在福利院後牆喂流浪貓,明明自己肚子都在咕咕叫,卻還是選擇把面包掰成兩半。」


 


「你小小的翅膀在月光下像琉璃糖紙。」


 


「那時候,我以為自己看到了天使。」


 


他捧住我的臉,輕聲道:


 


「你不是怪物。」


 


「那群滿心成見、惡毒愚昧的人類才是怪物。」


 


9


 


後臺廣播驟然響起:「請 012 組選手準備上場!」


 


裴聽潮看著我。


 


「你可以做到的。」


 


「可是我的翅膀怎麼辦?」


 


「或許,我們可以把它變成我們的優勢。」


 


「你是說……假裝它是一個道具。」


 


「沒錯。」


 


我握緊他的手,重重點頭。


 


在廢棄的鏡子前。


 


我利落地撕掉了沾灰的裙擺。


 


用礦泉水卸掉了自己哭花的眼妝。


 


鏡中肌膚瑩白,天生的紅唇比任何胭脂都冶豔。


 


素顏反而更大程度凸顯出五官的優勢。


 


追光燈在穹頂緩緩聚攏。


 


深呼吸,我和裴聽潮對視,走上舞臺。


 


他的指尖從我腰間撫過,穩穩摟住。


 


音樂聲響起,我赤足點地旋身。


 


身心完全沉浸在表演中。


 


我們默契配合。


 


當大提琴奏響最後一個華彩段時,十二盞追光燈同時熄滅。


 


鼓點裡,我們額頭相抵,雙臂舒展。


 


我在黑暗中展開翅膀,鱗片與空氣摩擦出星火。


 


空中劃開一道熒光星河。


 


舞臺中央的少女一襲白裙,素面朝天,在斑斓的翅膀掩映下宛如原始秘境中的精靈。


 


臺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這個道具太逼真了吧!好漂亮的翅膀!」


 


「動作好輕盈,太靈動了。」


 


「妝造好特別,她都沒有化妝诶。」


 


音樂結束,燈光亮起。


 


評委齊刷刷舉起 10 分的打分牌。


 


走下舞臺,我激動地攥緊裴聽潮的手。


 


「我做到了。」


 


我克服了自棄。


 


裴聽潮說得對,奇怪的人不是我。


 


我不必為此負罪。


 


等在過道的林晚面色煞白,整張臉幾乎扭曲。


 


沈聿快步上前,想拉我。


 


我冷著臉避開。


 


「阮疏星,你瘋了嗎?」


 


「為了贏你都敢露出翅膀,就不怕被人發現。」


 


我看著他,覺得無比諷刺。


 


「你應該問問你的好搭檔,要不是她,我不會出這樣的意外。」


 


「另外,我這個隻是道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沒證據,就別瞎說。」


 


沈聿皺起眉。


 


「你什麼意思?」


 


「自己撒了謊,還沒完沒了是麼?」


 


裴聽潮冷笑一聲,將手機裡的監控畫面調出來。


 


「蠢貨。」


 


「看清楚,誰在撒謊。」


 


林晚睜大了眼睛,撲過來想搶手機。


 


「不,不可能。」


 


「我明明都處理了。」


 


裴聽潮睨著她,眼底一片陰鸷。


 


「你不知道吧,我還會玩計算機。恢復監控,十分鍾的事情而已。」


 


「真是抱歉啊,讓你的算盤落空了。」


 


沈聿臉色一僵。


 


「疏星……」


 


裴聽潮摟住我,往外走。


 


「警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提前說一句。」


 


「我們不接受調解。」


 


10


 


林晚當晚就被拘留了,學校開除了她的學籍。


 


她身敗名裂,出獄後搬離了這座城市。


 


後來她不S心,嫁了個富二代想翻身。


 


結果被騙財騙色,大著肚子趕了出來露宿街頭。


 


結案後,


 


沈聿在我家樓下守了一夜。


 


這段時間, 學校裡關於他的議論也從未停息。


 


這一次,輪到他成了人人孤立的異類。


 


聽同學說,他確診了重度抑鬱,甚至有自殘傾向。


 


沈聿瘦了不少,颧骨都凸出來。


 


眼下泛著淡淡的青紫。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支離破碎。


 


沈聿攔住我,嗓音幹澀。


 


「星星, 我不知道她……」


 


「你知道。」


 


我掰開他的手指。


 


「你隻是選擇了相信你想相信的。」


 


「如果當時我早點認清自己的心意……」


 


「我們之間的感情, 從你出賣我魅魔身份的那一刻就徹底結束了。」


 


轉身的瞬間,我聽見沈聿的拳頭砸在磚牆上的悶響。


 


「疏星, 對不起。」


 


他沙啞的尾音被風聲絞碎, 化作一聲嗚咽。


 


我停住腳步, 想了想又走回去。


 


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11


 


高考結束後。


 


我順利考上了首都舞蹈學院,裴聽潮毫無疑問考上了清華。


 


沈聿病情加重,最後發揮失常, 隻上了二本。


 


聽說他要選擇復讀, 都沒臉來參加謝師宴。


 


因為對學校和同學並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我坐在角落喝了幾杯果酒就提前離開了。


 


隻是沒想到這酒後勁那麼大。


 


高樓上的霓虹在車窗外碎成流螢,我歪倒在副駕駛座上。


 


尾椎處酥麻的痒意攀上脊椎。


 


酒精, 催化了魅魔的欲望。


 


裴聽潮單手扶著方向盤,喉結滾了滾。


 


「星星, 坐好。」


 


我吃吃笑著伸出指尖勾住他領帶,繞啊繞。


 


「坐哪裡?」


 


尾尖不安分地探進他松開的領口,貼著胸肌蹭來蹭去。


 


輪胎在柏油路上劃出刺耳的鳴響。


 


裴聽潮打了把方向盤,將車拐進附近一條小巷停好。


 


「來,坐這。」


 


裴聽潮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我清晰感受到, 他呼吸在加快。


 


車廂內彌漫著魅魔甜腥的荷爾蒙。


 


我晃晃悠悠爬過去, 跨坐在他腿間,仰起臉。


 


「唔,坐好了。」


 


「我乖嗎?」


 


「快,快誇誇。」


 


裴聽潮像是被我大膽的舉動氣笑了。


 


「你是真不知道怕。」


 


「讓你坐這裡, 你還真的敢。」


 


「趕緊回去系好安全帶。」


 


我不依不饒地抱住他的腰, 將臉埋進他頸窩。


 


真皮座椅發出不堪重負的摩擦聲。


 


我感覺自己呼吸都變得困難。


 


車內的溫度不斷上升。


 


「快點。」


 


「快點誇我。」


 


「誇誇!」


 


少女柔軟的尾音像浸了梅子酒的軟糖, 勾得裴聽潮喉嚨發幹。


 


黑發散開,她白淨的臉龐媚態橫生。


 


嬌而不自知。


 


裴聽潮揉了揉額角,語氣無奈又寵溺。


 


「我們星星最乖了。」


 


「天下第一乖?」


 


「嗯, 天下第一。」


 


我滿意了, 雙眼迷離地去尋他的唇。


 


「那要獎勵。」


 


「今天要獎勵很多很多抱抱。」


 


「不對,不止抱抱。」


 


裴聽潮大腿肌肉瞬間繃緊。


 


「星星, 你知道自己做什麼嗎?」


 


我點點頭, 抱著他又親又咬。


 


「我早就想這麼幹了。」


 


「嘻嘻。」


 


「我要把裴聽潮吃掉, 全部吃掉。」


 


他喘息著將座椅放平, 託起我的腰。


 


「星星,我是誰?」


 


「裴、聽、潮。」


 


我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對焦, 大舌頭道。


 


下一秒, 他扣住我後腦深吻。


 


一瞬間, 氧氣都被奪走。


 


我終於在裴聽潮強勢的攻勢下找回一絲理智,伸手去推他。


 


可他紋絲不動,眼底暗色流動。


 


再也沒有了平時的縱容和寵溺。


 


他不緊不慢地啄我的唇, 低聲誘哄。


 


「乖。」


 


「我們再來復習一次。」


 


恍惚間,我似乎回到了那個潮湿的下午。


 


器材室的角落,裴聽潮也是這樣圈著我。


 


眼裡全是蓄謀已久的佔有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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