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個會調香的妖怪。

最近接了個來自哀牢山的單子，但我進不去。

幹脆支起了攤，在外面賣檸檬茶。

忙活了半天，低頭一看，兜裡的現金全變成了樹葉子。

我傻眼了。

原來今天用現金買檸檬茶的人全是山野精怪！

我氣得嗷嗷哭，半夜都在罵人。

結果罵得太髒，山的守護神聽不下去了，放香要迷暈我丟出去。

而我猛吸一口，如痴漢般陶醉：「好香～」

而他耳垂紅得滴血，半晌才對我憋出兩個字：「變態。」

1

我叫木圓，是個調香師。

本來打算在假期去哀牢山找調香原料，順便把接的單子給完成，可是我進不去了。

朋友說，因為哀牢山最近爆火，假期很多人都選擇了去那裡旅遊。

為確保動物的安全，山的守護神把哀牢山大門給關閉了。

還勒令小動物們不準出山，免得到時候被人看到，要拍照打卡。

她建議我晚點再去，不然是要被掃帚抽出來的。

我盯著她頭頂上亂糟糟還夾雜著掃帚毛的頭發，認真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懂了，她去哀牢山不僅被趕了出來，還被揍了一頓。

我瞅著別的人擠人的景點，再看看排隊去哀牢山的車隊。

然後選擇在哀牢山外支起小攤，賣起了檸檬茶……

去年一句「青春沒有售價」，我在景區被擠得不上不下。

旅遊嘛，無非是一群社畜前往別人活膩了的城市花光自己的錢，然後再回到自己活膩了的城市繼續掙錢。

主要享受花錢的快樂與掙錢的痛苦，這酸澀的過程，比青春暗戀文還疼痛。

這次我長記性了。

隻有好好賺錢才能買回自己的快樂。

簡易版攤子支好，小喇叭播放著快樂小曲：「你愛我，我愛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不到半天，明碼標價六塊一杯的手打檸檬茶全部賣完。

然而身後還有長長一隊還沒買到檸檬茶的人，他們臉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失望。

此刻的我責任心爆棚，勢必要讓每一個人都喝上檸檬茶！

絕不是我覺得隻要負責搬運就能淨收入兩塊錢很好賺。

這個兩塊，那個也兩塊，嘿嘿嘿……

我火速開著三輪車調頭，立馬下山到最近的奶茶店要完了全部飲料。

三輪車裝滿了，我還有芥子袋。

蜜雪員工用幽怨的眼神看我，我對著他們龇著大牙微笑。

大學生不滿。

大學生錯愕。

大學生覺得愧疚。

他們怎麼把對工作的怨氣撒在來買飲品的女孩身上？她隻是要了店裡全部的飲品而已。

我再一次開著三輪車滿載而歸。

一天過去，我掙得盆滿缽滿。

我開心地數著錢，一遍遍點著紅鈔票。

今天來了好多大方的小少爺小公主，他們買一杯檸檬茶，居然給了我一張毛爺爺。

因為用得比較多的是手機支付，我為難地說自己沒有帶那麼多現金找錢。

結果他們一臉認真地擺擺手，說不用找。

然後迅速拎著檸檬茶就走了，一副生怕我找錢給他們的模樣。

這是什麼乖崽崽，明明就是送錢的小財神！

我目光憐愛，目送最後一個來買賣檸檬茶的青年遠去的背影，哈喇子都差點掉了一地。

青年看著像是被僱用負責管這群乖崽崽的。

小朋友們也很聽話，沒有亂跑亂叫，買了東西就走。

雖然他戴著口罩，全副武裝，隻露出一雙好看的眼睛。

但直覺告訴我，這一定是個大帥哥。

我收回了目光，下意識地想要繼續數錢。

結果低頭一看。

我呆滯住，傻眼了。

除了手上剛捏著的一百元，之前收的紅票票全變成了樹葉子！

2

原來用現金買檸檬茶的人全是山野精怪！

我反應過來，連忙望向走遠的青年背影。

卻隻瞧見了陽光下夾雜了狐狸尾巴一閃而過的陰影，快得像是出現了幻覺。

「欸，等等！」

來不及追上去，我直接被絆了一跤。

我被迫躺在地上思考了兩秒鍾……

然後默默攥緊了手上一沓厚厚的樹葉子。

天S的山野精怪，就這麼水靈靈地逃單了。

陽光從密林瘋長的枝丫縫隙中穿過形成丁達爾效應，山上很容易起霧，周圍來旅遊的人借著這天然奇特詭美的氛圍出 COS，驚嘆這座山的神秘。

所有人都在快樂，隻有我一個人傷心的世界達成了。

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我盯著地面越想越生氣。

咋，這麼平坦的地面我還能自己走著然後摔倒不成？

我捏著一沓樹葉子回去對賬。

結果發現，除手機支付的是實打實給錢了之外，剩下幾十個用現金付錢都是逃單了的。

我都不知道哀牢山有這麼多成氣候的山精野怪！

算個賬，我把自己氣得嗷嗷哭。

最後連夜開著小三輪，貼了個隱身符躲過監控，跑到了今早的地方。

一邊抹眼淚，一邊破口大罵。

「你們這群#……％#&，沒喝過檸檬茶是嗎？空手套白狼，白剽了我幾十杯奶茶！

「我####，還錢！

「不然你們這輩子都攢不到功德，渡劫飛升的時候天雷多降兩道，沒有人供奉香火給你們！！」

一時在氣頭上，我口不擇言。

什麼歹毒的話都說出來了。

遠處灌木叢簌簌輕響了幾下，聽著像是有動物在躡手躡腳地走過。

我一個箭步衝上去。

逮住了隻想要跑的紅毛狐狸。

狐狸毛都快炸了，耳朵因為緊張往後撇成了飛機耳。

嗷嗷嗷——

它隻是晚上想出來曬月亮。

誰知道今早賣檸檬水的女孩懂點東西，識破了它們的障眼法。

居然大晚上來罵山，現在還被她抓住了。

嗷嗷，它不想被扒皮做成狐狸袄子，守護神救命！！

幾乎在我踏進山的一瞬間，周圍立刻起了霧。

我顧不得周圍環境的變化。

手上狐狸邊吱吱叫著邊掙扎，張口咬住了我手腕，很快就見了血。

我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一巴掌呼過去，狐狸頓時老實了。

連帶著眼神都清澈不少。

「還錢！今天你們在我這買了幾十杯檸檬茶還沒給錢。」我兇巴巴地衝狐狸吼。

狐狸害怕地嗚咽一聲，沒吱聲。

沒關系的，它可以假裝是一隻普通狐狸。

動物是聽不懂人話的。

然而，我沒按常理出牌。

盯準狐狸順滑光亮的背，快準狠地揪下了好一撮毛。

痛得狐狸龇牙咧嘴，忍不住叫出聲：「嗷——我的毛！！」

我似笑非笑地盯著狐狸。

狐狸反應過來後，連忙用前爪捂著自己的嘴。

發覺這樣的動作會暴露自己不是隻普通狐狸，又手忙腳亂地把爪子放下，扭頭假裝虛咬我一口來掩飾尷尬。

「蠢狐狸。」我薄唇輕啟。

狐狸沉默……

然後聽見它小聲反駁道：「屁，其實我很狡猾的。」

嘖，這樣更傻了。

3

我把傻狐狸綁了。

打算借此把哀牢山的守護神引出來，讓他把錢付了，順便把我送出去。

周圍起了霧，我不小心一腳踩到了什麼東西，被送進了山中某處地方。

大晚上的，剛才在氣頭上沒有理智。

現在冷靜下來了，不敢一個人走夜路。

狐狸被我用扎蟹繩綁了個結結實實，躺在帳篷裡瘋狂扭動身體，半點都不服氣，還試圖蠕動著爬出去。

每次快成功了，又被我一把拽了回來。

狐狸氣哭了。

「你不要太欺負狐狸！

「都說了，嗚嗷嗷……錢、錢我們是給了的，你就是不聽。

「它們也有份兒，你就隻抓我。這不公平！」

狐狸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尾巴都耷拉了。

可是這麼多動物，隻有它一隻狐狸跑了出來啊，不抓它抓誰？

我有些無措，下意識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了狐狸的嘴。

它委屈個什麼勁兒。

我被咬都沒揍它。

狐狸小聲嗚咽，眼淚流得更歡了。

「嗚嗚……難道我勻的那、那些氣運還不夠換一杯檸檬茶嘛？」它委屈道。

我：「？」

略微思考了下，我反應過來。

「你的意思是，樹葉子隻是障眼法，實際上你們都勻了點氣運過來支付，是這意思吧？」

狐狸吸吸鼻子，重重地「嗯」了一下。

「之前我們出來買東西，都是這麼幹的。

「用樹葉子當障眼法給錢，實際上是勻點我們自己的氣運過去。

「有些人特意來求，我們都不給的！」

完蛋，真誤會了。

我理清了前因後果，然後默默解開了捆著狐狸的繩子，從芥子袋裡掏出炸雞，誘哄道：

「咳，那什麼，你別哭了，我不追究這件事了。

「我放你離開，炸雞是賠禮。」

我拽著狐狸爪子，強勢地把炸雞塞進它懷裡。

狐狸傻眼了，一動不敢動。

我故作輕松地解釋：「是我誤會了，不好意思，你是隻好狐狸。」

狐狸瞪大了雙眼，氣呼呼地跳上來揪我頭發：「誤會？！

「捆我丟在地上，還拔我毛，現在跟我說是誤會。

「看我不抓掉你的頭發，壞人！」

狐狸的動作看著唬人，實際上倒也沒真抓我。

舞了一陣後，它停下爪。

趁我不注意，搶走了芥子袋，使勁兒掏了掏，把東西全丟了出來。

狐狸感覺到我沒有惡意。

「可是你一個人，是怎麼進來的哀牢山？」

唯一特殊的就是這個芥子袋，有股熟悉的味道。

狐狸頭歪了歪：「之前那個想偷摘守護神分身的變態也是這個氣味！」

4

我在一隻狐狸臉上看到了不可置信。

「你跟那變態女人是一伙兒的，都想進山偷守護神的花花！」

聽狐狸語氣一變，我頓感不妙。

連連擺手撇清關系：「你不要誣蔑我，我隻是個賣檸檬茶的。」

它沒聽我解釋，一個狐狸蹬腿把我撞得往後退了幾步。

外面的大霧越來越多，五米開外的視線範圍已經看不清了。

就在這時，帳篷外傳來腳步踩在落葉上脆脆的聲音，一道清潤溫和的男聲響起。

「你好，我來找狐狸。」

我驚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山裡樹木長得高聳且密，而且陽光常年都不咋能照到地面，還時常起霧，隻有腐葉，哪來的被曬得幹脆的落葉？

他一定是在警告我！

聽到聲音，狐狸一頭跑了出去。

我那一千多塊的帳篷就這麼被劃破了口子，哗哗地漏風。

它跳到一個青年身上嚶嚶告狀。

「你可算來了，我差點要被這個人拔光了狐狸毛！」

狐狸倒打一耙的本事讓我目瞪口呆，嚇得我花容失色連忙反駁：「胡說八道，明明就隻拔了一撮毛。」

它還咬我了我都沒說！

早就聽說哀牢山的守護神護短，如果他真信了這隻狐狸的話，我不得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

運氣不好的話，很可能東一塊西一塊……

思及此，我誠懇地解釋：「不好意思，今天我以為它們沒給錢，心裡實在堵得慌，跑來這裡發瘋，現在冷靜下來了。

「如果可以，我現在馬上離開。」

對面的人聲音有些啞。

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隔著大霧，隻能勉強看到他的輪廓。

「等等。」他說。

驀然，手上被什麼東西輕柔地劃過，傷口愈合。

我當場跳了起來，驚懼之下做出的舉動竟然是——

上前一把搶過了狐狸。

香香軟軟、毛毛茸茸的狐狸被我擁了個滿懷，我當即果斷地埋在它柔軟的肚皮上。

大霧陡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頭頂上的月光皎潔，青年俊美的臉上難得露出愕然的表情。

狐狸最先反應過來，無比羞憤地推開我的頭：「你下流！」

我立馬收手，將狐狸遞了過去。

「聽我狡辯……啊不是，是解釋！

「對不起，狐狸蓬松軟軟的毛很有安全感，我忽然貓癮犯了，想吸吸，這個理由，你們信嗎？」

我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