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知道，我想走了而已。」

「大小姐心情不好？」

顧銘這人總不著調。

但不得不說，面對我時，他也難得會正經幾分。

恰是這種似有若無的特殊待遇，讓我這幾年做足了自欺欺人。

我苦笑了一下：「我聽爺爺說，是你主動向顧叔提出去基層工作的？」

顧銘似乎沒想明白問題何意，但也如實點頭，「嗯，怎麼了？」

我那顆一直懸空下墜的心，終於落了地，摔得稀爛。

我沒再問，隻是笑說沒什麼。

的確沒什麼，顧銘為了追人，追到願意去他爸公司工作。

於我來說，有什麼呢？

宴會尾聲，我喝了酒，是顧銘家司機送我回去的。

本來他該同我一起，隻是不知誰的一通電話，他就急匆匆走了。

我淹沒在無聲夜色中，打了個電話：

「爺爺，我不想和顧銘結婚了。」

21.

聯姻取消得突然，連顧銘都猝不及防。

他跑到學校來找我時，我剛下課。

「大小姐，鬧呢？」

這一句他說得隨意，甚至像是開玩笑：

「說說，是喜歡上哪個小男生了，連聯姻都不要了。」

我平淡地把他拉到人少的地方：「不是如你所願嗎？」

「路西寧，你還真是……」

「你不喜歡我，娶我幹嘛，你喜歡誰娶誰去啊。」

顧銘久久沒說話。

「路西寧，你真是天真。」

他扔下這句話走了。

臨走前還撞到一個人，連道歉都沒說一句。

我抬眼看過去，是餘舟禮。

他似乎剛從實驗室出來。

眼睛還沒摘，手上拿著一本實驗報告。

見我看過來，說了一句：「看來傳言是真的。」

那天之後，不知道為什麼，見他就忍不住尷尬。

一想到我想和他談戀愛，被嫌讀書少，就心裡發堵。

「大神也有功夫八卦。」

「大神也是人。」

他輕哼：「而且，這事不八卦也很難不知道。」

我心裡沒由來煩躁：「餘舟禮，你很闲嗎？」

「今天是有點闲，路大小姐要不賞個臉？」

「……」

22.

餘舟禮就住在學校裡面，公寓都是校長特許審批的。

沿路見到不少學校的老師，他們看我的眼神都有幾分詫異。

我偏頭看了餘舟禮一眼，他倒是面無表情心安理得。

他所謂的賞臉，是帶我去他家看貓。

餘舟禮和他媽媽住在一起。

中年女人穿著白色碎花裙，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見到我時神色一頓，隨即笑開：

「出息了啊餘舟禮，知道帶女孩子回家了。」

「媽，這是我同學……」餘舟禮解釋。

隨後扭頭看我介紹道：「這我媽。」

女人衝我親切笑：「小姑娘真漂亮，叫什麼名字啊。」

「阿姨你好，我叫路西寧。」我愣著回答。

「名字真好聽……」

餘舟禮打斷她：「媽，四寶呢？」

「在房間裡。」

她眼神還盯著我，隨口敷衍了一句。

四隻可愛的貓咪看到餘舟禮，就熱情地迎了上去。

我隻在一邊看著，想伸手摸卻又不敢。

餘舟禮把貓遞過來：「他們都不怕生，你抱一下他們就黏著你。」

果然，下一秒，一隻小貓竄到我身上。

乖乖躺在我懷裡，甚至往我面前蹭。

「他叫什麼名字？」

「三寶。」

我咋舌：「所以剛才你說四寶，不會……」

「大寶二寶三寶小寶，統稱四寶，名字我媽取的。」

「還真是……隨便……」

在餘舟禮這裡和貓玩了一上午，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臨走前，餘舟禮媽媽悄悄把我拉到一邊：

「西寧，這小子是不是在追你？」

「不……」

「你可別就輕易答應了，最好磨一磨他，我了解他，他就是嘴硬傲氣，這性格你以後跟著受委屈……」

「媽！你又在這兒悄悄說什麼呢！」

餘舟禮看不下去，提醒道。

阿姨笑眯眯把我推向餘舟禮：「怎麼，領來別不送。」

餘舟禮無奈：「知道了，你別瞎點鴛鴦譜成嗎？」

23.

「我媽說的話你不用上心，她小說看多了，腦補比六個核桃補腦都厲害。」

「挺好的。」

我覺得或許也就是因為他媽媽，他才能成為現在這樣吧。

「餘舟禮，你今天為什麼，會帶我去你家看貓？」

我們並肩而行，誰也沒看誰，就目視前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他聲音淡淡地：「你不是喜歡？雖然我不能賣，但給你看看還是可以的。」

「那為什麼是今天？」

「你這就鑽牛角尖了不是？大小姐，你如果明天還想看，我照舊歡迎。」餘舟禮哼笑，嗓音清朗，像夏天的薄荷糖，沁人心脾。

「餘舟禮，我今天不開心，不對，應該說這幾天都不開心。」

我仰頭看他，或許是因為交淺言深，或許是餘舟禮本身就讓人信任。

他難得沉默著沒說話。

我卻打開了話匣似地往外傾吐：

「餘舟禮，我不用再頂著未婚妻的頭銜，看他換一個又一個女朋友了，可是我不開心……我不開心為什麼我永遠向他看，他卻永遠看向別處……是我不配嗎？」

「……」

說著說著，我的眼淚開始往外冒，餘舟禮就這麼站在我身側，沉默半晌：

「路西寧，別哭了，你要是想要男朋友，我答應就是了。」

那天的結果就是，餘舟禮不明不白成了我男朋友。

而我和他又一次，稀裡糊塗成了話題人物。

24.

酒吧強吻餘舟禮的照片，被放出來。

時間是在我發熱評之前。

於是大家開始肆意揣測：

【說我私生活混亂。】

【說我喜歡包漂亮男大。】

更有人直接出來造謠：

【說被我發過包養申請。】

這些都是匿名貼，他們當然不敢實名。

因為齷齪虛假的言論，從來不堪一擊。

經歷之前的事我就明白：

【永遠不要向那些髒人證明自己有多清白，因為他們眼睛和耳朵，也都是髒的。】

不到一天，我成了「私生活混亂」的富家女。

到這個時候，有人說我和顧銘天生一對。

他們把物以類聚理解個十成十。

可是事實呢？

25.

餘舟禮發匿名貼 ID，我第二天早上起床才知道。

聽說，他是在昨晚兩點，發出了那些匿名貼的實名 ID，並且聲明我和他存在的戀愛關系。

最後警告造謠同學，他會向學校通報這些人的言語攻擊和誹謗行為。

室友說：「聽說那幾個被記了處分，寧寧，餘大神不愧是餘大神。」

我看著手機裡餘舟禮發來的幾條信息發呆：

【大小姐，頂著男朋友頭銜是要做事的。】

【以後這種事告訴我，我來解決。】

時間是晚上一點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撥通那通電話的。

隻知道回神時，耳邊響起餘舟禮繾綣沙啞的聲音。

「喂？」

我猛地掛斷。

想到他昨晚兩點多都沒睡，現在該是在補覺，那我現在是在幹什麼啊。

可是那電話又響起，彈出來的還是視頻。

我猶豫著接了。

餘舟禮的那張帥臉，以一種凌亂又慵懶的模樣出現在視頻裡。

我愣愣看著。

果然在睡覺。

「你困就睡吧，不打擾你了……」

「不打擾，我正好想看看，大小姐是不是又掉眼淚了？」

大概是剛睡醒的緣故，他的聲音溫柔得不行。

本來平靜的心也被攪起波瀾。

我忍不住開始哽咽：

「餘舟禮，你實驗室是不是很累啊……」

他沒回答，算是默認。

「那我……我不打擾你了。」

他忽然哼笑一聲：「大小姐，你這算耍賴了啊，不許掛。」

「那我該幹什麼……」我一時無措。

「用用男朋友。」

「怎麼用？」

「你沒脾氣？路大小姐，人那樣說你，你該給點反應吧？」

我默了默，我沒脾氣嗎？

他這麼說，倒真像我沒脾氣。

26.

十五歲那年。

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形影不離的那種。

那時候我發現她喜歡拿我的東西。

不久後又偷偷放回來，我沒放心上。

後來班上傳，我喜歡買假的便宜貨。

那段時間我被嘲笑得厲害，受不了告訴了爸爸。

爸爸找了校長之後，她被開除了。

可是就在那天，她跳樓自殺了。

她媽媽趕到的時候不是傷心，更多地是哭鬧著問責學校，索要賠償。

學校賠得不多，可她媽媽卻就那樣拿著錢走了。

我無數次回想起這畫面。

我不知道到底怎麼就錯了。

後來我遇到了好多她那樣的人。

一想到樓下扭曲的殘骸，我忽然不想追究了。

有人因為光鮮喜歡我，也有人被光鮮所灼傷。

他們確實就長在那種環境裡。

沒人有資格能要求，生長在陰暗的環境裡必須過得滿足。

被生活極力壓迫，卻一定要做個善人。

我漸漸不再拿自己的家世去自證，去出頭。

這是我第一次講這件事。

「路西寧，你是菩薩嗎？受氣了就要回擊。」

「沒人需要你這麼慷慨地犧牲自己的快樂，去供他們無聊的消遣。」

餘舟禮當時坐起靠在床邊，語氣心疼：「大小姐有脾氣才正常。」

我心裡的柔結這麼多年盤旋纏繞，卻因為他一句話，慢慢消解。

我好像有點喜歡餘舟禮了。

27.

餘ƭŭ̀₉舟禮在做男朋友這件事上，算是盡心盡力。

他會早起做早飯給我送過來。

會偶爾給我買小禮物，不貴，卻總能以驚喜的模樣出現。

即使再忙，也會等我下課，約我吃飯。

實驗報告時，有同學說餘舟禮偏袒我，成績出來也不公平。

餘舟禮直接當場把我的實驗報告甩到他面前。

「現在我可以就這報告，再分別對你們進行答辯，你如果說得更好，才有資格說這話。」

本以為是一句警告，沒想到餘舟禮真的拿起我們各自的報告，再問了一遍。

最後那人憤憤不平說：「有你這麼個指導在，自然比不上。」

餘舟禮渾不在意：「你有本事就找一個我這樣的，而且，我不幫我女朋友幫你，難不成我有病？」

聽到最後我忍不住笑了，餘舟禮湊到我面前，摸了下我的頭。

「解不解氣？」

我愣著點頭。

他忽然笑了，彎眉眼眸閃著細光，我感覺心裡軟綿綿的，像絲絲甜包裹著棉花糖，美妙難言。

28.

夜晚頒獎教授請吃飯，我和餘舟禮都在。

他作為教授面前的紅人，對於教授飯桌上拋出的學術問題，也能輕松作答。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我越聽越不明白。

幹脆低頭吃飯，面前有餘舟禮特意給我剝好的蝦。

不知道存的什麼心思，我故意留著不吃，而去夠離我最遠的那盤菜。

果然，下一秒餘舟禮就低頭輕聲問：

「不喜歡吃蝦？要吃什麼我給你夾。」

一時間大家都看向我。

我這會兒犯尬輕搖了下頭說，不用管我，讓他聊他的。

他說起那些我聽不懂的東西時，眼裡發著的光，我覺得耀眼極了。

我幹脆不打擾他，在一旁邊吃邊喝。

隻是後面他們說得我越來ťū́²越聽不清。

腦袋脹脹的，半醉半醒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