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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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阿姨對我相當信任,直言我管他,她很放心。


我心虛得不像話,覺得自己對不起許阿姨信任。


於是管他更加嚴厲。


不僅要他完成學校布置的作業,我自己還會找卷子給他做,帶著他一起復習。


他一開始還要抱怨兩句。


直到年級第二那個男生突然給我寫了封情書。


他的態度就突然變了,用不著我催促,也自發開始刷題。


我說:「我拒絕那個人了。」


他的眼睛裡面像有兩簇小火苗。


「他說,你那麼聰明,我隻會拖你後腿,他才是你的良配。」


我不知道那人竟然私下去找了許燦,擰著眉頭。


「你不要聽他胡說。我隻喜歡你,跟成績沒有關系。」


他的眼睛突然就笑起來,「那我就更不能給你丟人了!」


「不然他們說,江大學霸,什麼都好,就是眼光差。」


我抿著嘴笑了。


12、


寒假來了,我仍然是年級第一,他卻從年級八百多名,進步到了年級四百多名。


我們在課桌下偷偷牽手。


「今年,跟我去我家過年怎麼樣?」


我瞪他,「你生怕人家發現不了啊。」


他臉皮越來越厚了,輕輕撓我的手心。


我於是紅了臉,退讓道:


「你可以悄悄過來找我。」


他笑得眼睛彎彎的,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過年,母親帶著我和姐姐一起逛街,姐姐挽著她親昵地說著我插不上嘴的話題。我沉默地雙手插兜,一句話也說不出。母親還給我和姐姐都買了新衣裳,大紅色的。


姐姐很高興,我卻淡淡的。


因為紅色不是我喜歡的顏色。


不在乎的人,連給的關心都那麼讓人不舒服。


姐姐的成績越發不好,盡管她眼下的黑眼圈已經紫得不能再紫,她的分數依然差一些到本科線。


年夜飯還沒吃完,我說我又是年級第一,爸媽露出了一點笑意,還沒說些什麼,姐姐就突然崩潰大哭,撕心裂肺。


要拿刀砍自己手腕。


嚇得爸媽趕緊帶她去醫院看心理科。


他們圍著姐姐轉,沒人看我一眼,就收拾東西匆匆離開了家。


我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電視內放著並不好笑的小品。


屏幕內是歡聲笑語闔家團圓,屏幕外,是沉默寂寥孤獨寒冷。


燈影輕輕搖晃,不知道父母現在在怎麼樣安撫難過的姐姐。


他們知不知道我也很難過呢?


以往晚上,我都要背二十個單詞。


於是今晚我準備背四十個。


心情已經如此不好,人就更不能墮落。


我正準備關掉電視,隻聽見我的名字從窗外的漆黑裡傳來。


「江栀,江栀!」


我看向窗外,許燦裹著紅色的圍巾衝我招手。


「我來偷看你啦!」


這孤寂無聊的夜就被他突然打破,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天地間好像隻剩一個他。


我已經不記得我是怎麼胡亂穿鞋,怎麼撞開房門,怎麼衝出去的。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許燦。許燦。」


我的淚水肆意流淌。


他解下他的紅圍巾把我們倆圍住,輕輕地,開始了我們的第一個吻。


我突然開始喜歡紅色了。


13、


小品突然變得有意思了,我們擠在一起,發出咯咯的笑聲。


他說他特地留了肚子跟我一起吃飯。


他還帶來了仙女棒,我們在院子裡欣賞自己點燃的,小小的火樹銀花。


他用仙女棒比劃著什麼。


我說:「你在畫什麼?」


「栀子花。」


我笑,「畫出來的不算,我要你刻的!」


他把我的手塞進他的口袋裡,摸出來一個硬硬的東西。


我拿出來,那是一朵栀子花的木雕。


表面十分光滑,我能想象到他是怎麼用砂紙一點一點把它磨平的。


「這是第一朵,我還欠你九千九百九十九朵。」


我又開始想哭了,隻是這次是歡喜的眼淚。


我說:「我好喜歡。這是江栀的栀子花,誰也不能搶。」


他捏著我的手,放在他胸口。


「這也是江栀的許燦,誰也搶不走。」


我踮起腳尖,貼上他的嘴唇。


這是我們的第二個吻,卻不再像第一個吻那樣蜻蜓點水,他霸道又強勢地攪動著我,我不自覺發出輕輕的嗚聲,喘不過氣來。


良久,他放開我,我趴在他的胸口,瞪他,掐他的手臂。


他的呼吸漸漸粗重,閉上眼睛,「我簡直完蛋了!」


我說,「我也完蛋了。」


然後是第三個吻。


幸好爸媽都走了,我突然無比慶幸。


不然我紅腫的嘴唇、水潤的眼波和嫣紅的雙頰,一定會暴露我青澀卻甜美的初戀。


幸好他們不在。


14、


我沒想過我們的戀情暴露得那麼快。


許燦一臉心虛地向我求饒。


我氣極了,「我不是說了,你不要告訴父母嗎!」


他說:「我真的沒!我那天見完你,我媽問,是不是和你見面了,我說不是,我媽就猜到了。」


知子莫若母,許阿姨火眼金睛讓我佩服。


我懷著忐忑的心理見了家長。


我以為他們責問我,誰知道他們熱情到讓我害怕。


周叔叔說:「我兒子真的像我!什麼都不好,就是眼光一流!」


許阿姨剜了他一眼。


然後塞給我一個大紅包。


「栀妹兒,你介不介意我這麼喊你?」


我連忙搖頭,「不介意不介意。」


「這個紅包,就是我們補給你的見面禮。等以後你們成年了,我再給你媳婦的大紅包!」


許燦在一旁嘎嘎樂。


我緊張的心放松了下來。


許燦說的是真的,他的爸媽真的很喜歡我。


我看向他,他也正巧看向了我,我們一起衝對方傻笑。


15、


許阿姨給我買了好多新衣服,還幫我打了一床厚厚的棉花被子,說住宿舍蓋,跟許燦一樣的。


「那我們算不算蓋一床被子了?」許燦說傻話。


許阿姨偷笑,我羞得踹他一腳。


我不擰他,不然他還覺得我獎勵他。


等父母從醫院回來,方才想起我似的,說要給我買新被子。


我說:「是姐姐的舊被子又要給我了嗎?」


父親沉默地抽煙,母親補充,「絕對是新的,好棉花,很暖和。」


我搖頭,「我不要。」


開學後,父親還是背著一床棉被來看我了。


他說,「栀妹兒,我挑的好棉花,暖和的,你蓋嘛。」


我給他看我床上的新被子,「我有被子。」


他的表情不太好看,「誰給你買的?」


我說:「我偷的。」


他突然瑟縮了一下,整個人都小了一圈。


「栀妹兒啊。」


他叫我的小名,神情無比難過。


他又背著那床被子走了。


日子又暖和起來,我珍重地將被子收起來,明年冬天接著蓋。


許燦的成績一天天往上爬,刻苦得不像他了。


我說:「累了就睡會兒吧。」


他說:「我不睡,你親親我。」


我推他,「別鬧。」


他锲而不舍地湊上來,「你親親我就不累了。」


還在晚自習呢!我哪敢親他,簡直發瘋。


實在拗不過他,我埋頭,抓住他的手親了下他的手背。


等我再抬起頭,就看見他把他的手背置於唇間。


衝我笑。


發瘋了,我想罵他,可是我的心髒在不爭氣地亂跳。


我簡直完蛋了。


16、


姐姐的高考成績出來了,很差,隻能讀大專。


而我仍然是年級第一。


我不說話。


姐姐撲在母親的懷裡放聲大哭,「我真的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我不想讀大專,爸、媽,求求你們,讓我讀大學吧!」


她就這麼哭啊,哀求啊,父親最後拍板決定,送她讀民辦三本。


這錢夠我讀十個高中了。


姐姐這才破涕為笑。


我的心毫無波瀾。


無所謂,我不需要父母,也能讀比她好十倍的大學。


我說:「我準備提前返校了,不用送。」


母親挽留我,「好不容易放假,你別把自己逼那麼緊。」


父親也說:「玩兩天再學,也是一樣的。」


我沒搭理,自己收拾行李,自己給學校發提前返校的申請。


父親固執地要把我送到學校。


我在臨行時轉頭問他:「家裡有錢給姐姐讀民辦嗎?」


父親不說話。


「我知道,給我花錢,家裡一個子掏不出來。給姐姐花錢,家裡突然就有錢了,像是從哪裡變出來一樣。」


「栀妹兒!」他的眼睛裡面泛起淚光。


我對他那副樣子毫無感觸,「我去學習了,你走吧。我不像姐姐,考差了有家裡撐腰,我可不能松懈。」


17、


我對許燦說這件事的時候,許燦心疼得眼睛都紅了。


「我的阿栀,他們不疼你,我疼你。」


「不管你去哪裡,天涯海角我都跟著你考進去。」


我說:「我要是考清華呢?」


他鄭重極了,「我拿命學。絕對不拖累你!」


他說到做到。


刻苦程度連我都覺得心疼。


我睡的時候他還醒著,我醒的時候他已經不知道醒多久了。


學校裡的同學都戲稱我們為拼命情侶,連老師都對我們早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個曾經挑釁他的年級第二都用敬佩的眼神看他,再也不敢說瞎話了。


四百名,三百名,一百名,前五十,前二十,前十。


最後,他的名字緊緊挨著我,我們是年級最尖子的存在。


那是高三的三模。


我緊握他的手,「許燦,你真的好了不起。」


他臉色青白,但是眼睛很亮,笑容燦爛,「誰讓我女朋友那麼優秀,我不得不努力啊。」


最後,是高考。


我們在漫天的試卷中,給青春畫下句點。


我們哭著笑著鬧著,抱在一起。


這是我們最後的,能夠和數以萬計的同齡人們,向著同一個目標拼搏的日子了。


枯燥卻單純,無聊卻絢爛,我們的試卷青春裡,也能開出花來。


我終於能正大光明地牽起許燦的手。


18、


我是省狀元,許燦則省排二十二名。


我們回校作為優秀畢業生演講的時候,手是牽在一起的。


我說:「我的青春,是苦裡也要開出花來。因為別人放棄了我,所以我必須自己將自己救贖。」


他說:「她追她的夢,我追她,我們都追到了。」


驚天動地的掌聲和歡呼聲席卷了我們。


我們成為學弟學妹們眼中的傳奇。


我問,「你什麼時候追了我?」


他神秘地笑。


「因為我對你一見鍾情。」


「不然怎麼注意到你低血糖呢?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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