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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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得爽朗,很有感染力,車廂裡好幾個人都看過來,見到林望舒的樣子,也都笑了,一邊笑一邊打量著。


  林望舒生得好看,是那種一車廂的男男女女在一起,你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姑娘,會忍不住多打量幾眼,然後心中暗暗驚嘆,驚嘆過後會忍不住再偷偷看幾眼。


  此時那細膩如玉的肌膚上有了觸目驚心的紅印子,連帶幾根細軟的頭發絲也服帖地壓在上面,略顯凌亂的烏發襯著姑娘嫵媚嬌豔的臉龐,勾人,卻也有幾分滑稽。


  林望舒沒有笑,隻輕抿著唇,對雷正德道:“你把鏡子給我。”


  雷正德便掏出來鏡子給林望舒,還順勢捏了一把林望舒的臉:“跟個貓兒一樣。”


  林望舒沒理會。


  她也沒心情理會雷正德。


  她借著這個機會要鏡子,其實是想看看自己的面容。


  她深吸口氣,鄭重地看向鏡子中的自己,熟悉又陌生,青春洋溢的二十一歲,明媚嬌豔,看得人不舍得挪開眼。


  林望舒便笑了。


  林望舒這麼笑的時候,雷正德終於發現不對勁了,不過這時候旁邊座位的知青姑娘正好問他熱水從哪兒打的,他就先告訴人家,特別熱情,之後還幫人拿開行李,好讓姑娘過去。


  已經收拾好心情的林望舒,冷眼旁觀,看著雷正德和人說話。


  她想,他就是這樣,對人很好,對姑娘更好,很少拒絕別人。


  年輕時候,她吃醋過鬧過,後來就習慣了。


  她甚至會想著,雷正德找了那麼一個傍尖兒,是不是同情人家姑娘,不過這麼一想後,她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給他找理由?我這是還嫌受的罪不夠嗎?


  雷正德幫著那姑娘過去了好一段車廂,這才艱難地回來,回來後,坐下擦擦汗:“望舒,看著你心情不好,怎麼了?”


  林望舒打量著這個略顯青澀的雷正德,看了好半響,看得雷正德納悶了:“望舒,怎麼了,不舒服?”


  說著就要用手來碰林望舒的額頭。


  林望舒躲開了,才道:“你手上髒,別碰我。”


  雷正德無辜地聳了聳眉:“不髒啊,就是有點汗。”


  林望舒:“那也是髒。”


  雷正德:“好吧。”


  他看上去,有些孩子氣的委屈,這樣的男人總是讓人心疼的,不過現在林望舒毫無感覺。


  四合院裡夜半時分響起來的嬰兒啼哭足以讓她泯滅人性,更何況是雷正德的耍寶,怎麼看怎麼覺得幼稚好笑。


  雷正德見林望舒並不理自己,便湊過來,嬉皮笑臉的逗她,她隻是淡淡地道:“馬上就到北京了。”


  雷正德:“是,馬上到了,要進站了。”


  這個時候,車廂裡的大家伙已經陸續起來了,從軍用帆布包裡找吃的,或者拿了搪瓷缸子刷牙去,或者急著上廁所的,車廂裡大家伙也差不多都腌入味了。


  林望舒自然也聞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不過也沒法,忍著吧。


  現在是一九七七年,條件和後來沒法比。


  雷正德湊過來,和林望舒說:“我們的事,我媽可能還是有點意見,我之前寫信在勸呢。”


  他這一說,林望舒便在心裡笑了。


  重活一輩子,她還是要面臨這個尷尬的境地。


  他就是這樣,看似貼心,其實從來沒體恤過自己的處境。


  不過,管他呢,自己玩去吧。


第2章 愛誰誰


  林望舒和雷正德是差不多一年多前定下來的,定下來後,雷正德便帶著林望舒回來北京探親,去了雷家,也走了一趟林家。


  雷正德來林家的時候,提著一大長條豬肉過去,四鄰八舍都知道林望舒有這麼一個好對象,就差敲鑼打鼓了。


  林家也以為,這個女婿是定下來的,可誰知道,等兩個人回城後,雷家卻是不同意了,說沒這回事了,矢口否認了。


  這麼一來,倒是把林家放在火上烤著,也把林望舒放在火上烤,這個時候風氣保守,你和男人看場電影,在大家眼裡四舍五入就是要結婚了,結果林望舒和雷正德都到這一步了,竟然沒成?


  那就約等於被人家甩了,傳出去名聲肯定不好看。


  不過當時,林家也有點脾氣,說不成就不成,誰還非要賴著,實在不行以後在家當姑奶奶不嫁了。


  雷正德媽媽不拿正眼看人,雷正德當然是不舍得,便求他媽,最後鬧了半天,終於願意娶了。


  不過雷正德媽當然得拿喬了,畢竟談了這麼久了,你還想怎麼著,不就是賴著要嫁進我們家嗎?彩禮什麼的都別講究了,趁早進門吧。


  林望舒至今都記得,雷正德媽喝著明前茶,看都不看她一眼,隻淡淡地一句:“都和我們正德處上了,還能怎麼著,一輛自行車把你接回來就這麼過吧!”


  那就是巴掌,一下一下地打在林望舒臉上。


  她當時也年輕,不懂,就那麼被束縛住了,覺得都談了摟了,自己確實沒別的想法,再說雷正德那邊又一直求著她纏著她,賭咒發誓說愛她。


  其實她並不知道啊,她的人生還有許多選擇,更不知道這個世上有個詞叫沉沒成本,過去所付出的,那都是沉沒成本了,追不回來的牛奶,她就不該為此哭泣,更不應該影響她未來的決策。


  她心裡特別感激,能以之後十幾年的見識來追回這一切,來消弭自己即將受到的羞辱。


  所以如今的林望舒,聽了雷正德這麼說,也隻是淡淡地道:“正德,你是打算怎麼勸你媽?”


  雷正德看看對面,對面姑娘起來打熱水去了,他便小聲說:“還能怎麼著,哄哄唄,再想辦法讓我爺爺出面,你放心,我肯定給你一個交代。”


  林望舒便道:“如果太麻煩,就算了吧。”


  她這麼一說,雷正德便看向她:“你怎麼說這種話?”


  林望舒:“那不是你家裡的意思嗎?”


  雷正德握住了她的手:“我家裡的意思,我說了會想辦法說服家裡人,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娶進門的。”


  林望舒認真地望著雷正德,她穿越了十幾年的時空,審視著這個許下承諾的雷正德。


  現在的他,確實是真心的,他要娶自己。


  林望舒笑了下,不著痕跡地掙開了他的手:“你別在這裡膩歪我。”


  雷正德性格中有激烈的一面,死纏爛打的本領她是受夠了,她這個時候並不想直接和他硬碰硬。


  現在的雷正德,才二十出頭,年輕小伙子,又沒真吃到手,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怎麼會舍得,肯定會想盡辦法娶自己。


  上輩子,她是低頭順眼地討好雷正德家裡人,這輩子她不會了,給他們家裡一個沒臉,這婚事肯定就成不了了。


  雷正德看林望舒笑了,以為她隻是說笑,便湊過來,低聲說:“望舒,你放心,回去後,你先回家,我過幾天就趕緊讓我媽去提親。”


  林望舒:“你媽不一定同意。”


  雷正德:“那我們一起求求唄,還能怎麼著,我媽疼我,我要是鬧起來,他們還能怎麼著。”


  林望舒一聽,擰眉,滿臉嫌棄:“你要求,你去求,我不去求!低三下四的,我可沒功夫陪你們家玩!”


  雷正德以為她隻是使小性子,她確實很有些小脾氣,而他就愛她這小脾氣,所以連忙哄著說:“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求,我就是跪在那裡求,也不會讓你受一點點委屈,你別和我置氣就行!”


  林望舒心裡呵呵了下,不想搭理他。


  **************


  這時候火車已經抵達了北京,車廂裡不少人都翹頭往窗外看,很多人顯然是多年沒回來了,甚至有些激動起來。


  林望舒也側首看向外面,鐵路兩邊是荒蕪的莊稼,還有低矮的大雜院,牆面上殘留著白石灰塗成的大標語,她甚至還能看到誰家鐵繩上晾著的綠色灰色衣服。


  林望舒便感覺到了熟悉,屬於這座城市的熟悉,挨挨擠擠的,狹小的空間裡才有的衣食住行。


  火車進了城市,越發慢了,就那麼咯噔咯噔地前行,車廂裡有人哭了,甚至開始喊著北京我回來了。


  林望舒心裡湧動著的,與任何人都不同。


  她回來了,回來了北京城,也回到了自己的青春年華。


  於別人而言,這隻是空間的回歸,而於她來說,是空間時間的交融,是歲月的倒流。


  就在大家的期盼中,火車終於停了下來,大家扛著自己的行李,拼命地急著要下車,其實晚一些下車也沒什麼,但是誰不心急。


  有些人的家屬已經在外面迎了,那是提前打聽到信兒的。


  雷正德和林望舒行李不少,林望舒是一點勁兒不願意使,就讓雷正德拿。


  雷正德吭哧吭哧扛著行李出去,他四處張望了一番,沒看到家裡人,便嘟哝著說:“怎麼沒來接?我跟他們說了啊!”


  林望舒也有些失望。


  她不想和雷正德扯扯什麼,這個人活到了三十歲,傍尖兒有了連孩子都生了,招數卻隻有一個,死皮賴臉哄著逗著,以為她是三歲小孩哄哄就過去了,再不行就哭著抱著,最不濟還有跪地求饒。


  面對這樣一個男人,她能怎麼著?牛皮糖你想躲都躲不開!


  所以她是很想見到雷正德家裡人,讓她們看看自己禮貌不好家世不好,再說幾句噎人的話,就雷正德媽那個講究勁兒,保準氣得這輩子不讓她進門。


  至於雷正德,讓他家裡人管著吧,別出來膩歪人就行了。


  她並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和這家子扯闲篇,畢竟距離高考放開也就大半年時間了,她得盡快拿起書本來學習。


  她憑著自己在北大當行政老師的優勢,還是很有些見識的,英語也說得非常溜,但是要說現在的高考,她心裡也沒底。


  隱約記得現在的高考英語不算分的,那就是拼數學和語文了,語文她覺得自己沒問題,數學就不知道了,高中生學什麼?她完全沒印象。


  她又想著,這可是1977年,高考即將放開,如果能順利考上,踏實享受幾年大學生活,出來後正是趕上改革開放最好的時候,她憑著自己擁有的前瞻性,大有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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