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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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著道:「阿蕪,後來母親沒研制出解藥,她服毒自S了。」


 


「可她不知道,那些蜘蛛怕我的血。」


……


 


半晌沒有聲音,他已經暈了過去。


 


我望著幾步外的沈昭行,扯了扯嘴角。


 


「可以搭把手嗎?」


 


他臉上還帶著黑色汙漬,整個人卻不怒自威。


 


望著我旁邊的夏燭,沒什麼情緒地開口:


 


「公主自便,但人得留下。」


 


我停下腳步,盯著他的眼睛。


 


「你不是問我今日為何要出來麼?」


 


「便是為了他。」


 


沈昭行臉色更加冷,仿佛極力壓抑著怒氣。


 


「臣奉命行事……」


 


「皇姐帶人走吧。」


 


太子從人群中出來,對著沈昭行道,「沈將軍,孤已經稟告過父皇了。」


 


沈昭行不甘願地放我們離開。


 


車簾落下那一刻,我聽到他的聲音響起。


 


「公主別忘了自己還身負婚約。」


 


馬車離開,我掀起簾子看去。


 


他依舊立在那裡,遠遠地透出幾分落寞。


 


不知太子說了什麼,他才收回了視線。


 


我望向旁邊的夏燭,將他的手牢牢握在手中。


 


我回了我們住的小院,院外全是侍衛。


 


既是保護亦是看守。


 


太醫診過脈之後,隻說夏燭氣血兩虧。


 


所以,除卻藥補,我又開始給他食補。


 


自醒來後,他仿佛更加黏人,像兔子一般無害。


 


想到兔子,我問他:「烏木措在兔子燈裡下藥了麼?」


 


他點頭,眸中痛苦一閃而過。


 


「我沒想到,他竟想對你下如此毒手。」


 


這確實意料之外。


 


他湊過來擁著我,身子微微顫抖。


 


「阿蕪,還好你沒事。」


 


18


 


八月的最後一天,中秋縱火案的主犯被判決。


 


皇帝念在五皇子年幼將其貶到封地,無詔不得入京。


 


而徐妃自請孤身一人守皇陵。


 


皇帝沉默許久,點頭準了。


 


至於徐妃母家一幹人貶的貶,S的S。


 


太子問我:「阿姐覺得父皇和孤殘忍麼?」


 


實話是,我隻覺得每個人都沒有錯。


 


可我隻搖了搖頭:「不,畢竟他們也想S了你。」


 


驛館裡埋的火藥量可不小,是想將人炸得屍骨無存的。


 


如此一來,便可重立太子,烏木措也徹底滅了夏燭,至於徐妃另許給烏木措的報酬便不得而知了。


 


我和夏燭繼續住在我們的小院。


 


默契地不談及皇宮,西疆以及……我的婚約。


 


直到皇帝宣夏燭進宮,夏燭回來後便有些沉默。


 


我試著問了兩句,他隻笑笑說沒事。


 


太子亦不願告訴我實情。


 


卻在三日後,太子親自來傳旨意:


 


我與沈昭行婚約作廢。


 


我下意識望向旁邊的夏燭,直覺他定是做了什麼。


 


隻看到他臉上掩也掩不住的笑意。


 


金口玉言,皇帝親賜的婚約又反悔,容易落人口實。


 


所以,我深知其中的不易。


 


太子落在夏燭身上的目光也總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離開時還是沒忍住勸我。


 


「阿姐,你可得小心些。」


 


我給夏燭編小辮時,他溫順地靠在我膝上,任我使勁地薅他的長發。


 


卻告訴我,他要回苗疆一趟。


 


上次沒回成,半路遇上苗疆使臣跟著他們一道回來了。


 


而這次他要將庶兄帶回去。


 


說什麼他和中原皇帝的約定,他要親自履行。


 


我耐心地聽著,不小心拽掉他幾根長發。


 


他疼得「嘶」一聲,轉頭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著我。


 


我敷衍地往他發頂揉了一把,心情好了幾分。


 


「上次寺裡的事你還沒解釋。」


 


他眼裡的光頓時熄滅,垂下長睫,遮住眼底一片幽暗。


 


「我回京城,沒找到你。」


 


「卻偶然遇上了沈昭行,你口中的未婚夫去城外。」


 


「我便跟著他,沒想到他去了慈恩寺。」


 


「沒過多久,你就來了。」


 


「我便跟著你們上了山,還半夜進了你房間。」


 


「我以為你們……」


 


我一愣,如果沒記錯,那日山腳的路口應該有侍衛把守才是。


 


我將疑問問出口,他別扭地看我一眼。


 


「多費些功夫罷了。」


 


後面的事我也大概猜到了,無非就是他以為我們二人半夜苟且。


 


心中不安,正好碰上沈昭行想欺負我。


 


便招來一條蛇。


 


見我哭,還小心眼地不現身。


 


他卻控訴我:「你還因為那個男人哭,說好等我,轉頭就把我忘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是被嚇哭的。


 


索性不再解釋。


 


19


 


最近幾日,夏燭仿佛在跟我較勁。


 


總是幽怨地盯著我,我望過去時又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許久沒有動靜的沈昭行忽然約我見面。


 


我沉思一會兒,提筆回信,應下了。


 


抬頭便見夏燭紅著眼圈立在我面前,盯著我手中的信。


 


我一愣,不假思索地開口。


 


「你看得懂?」


 


他猝然看我一眼,嘴唇都在顫抖,仿佛氣得狠了。


 


我有些心虛地撓撓鼻尖,拼命想法子挽救。


 


他深吸一口氣,卻像是沒事人一般。


 


「沒關系,阿蕪,我同你一道去。」


 


我:「……」


 


最後,我們都沒去。


 


沈昭行被我放了鴿子,肯定怒得臉色鐵青。


 


想想也是有些解氣的。


 


他卻命人給我傳話:「我等著你後悔。」


 


我忽然福至心靈,夏燭被沈昭行一直囚禁時,似乎就是一直不曾服軟。


 


沈昭行卻越發來勁。


 


我總結出,他這就是賤。


 


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越不放棄。


 


這一次我給夏燭收拾行李時,心裡依舊十分平靜。


 


隻因為夏燭太黏人,我出門遛個彎,他也要同我一起。


 


我在街上與賣貨郎聊了兩句。


 


他表面風輕雲淡,回家卻將自己關在屋中。


 


再出來時,頗有幾分孔雀開屏的意味。


 


我望著他身上那件緋衣,無疑是好看的。


 


可大晚上的,忽然出現在院中,我卻被嚇了一跳。


 


他有些氣急敗壞地在我面前晃了兩圈,見我不為所動。


 


「與那個賣貨郎相比如何?」


 


賣貨郎是隔壁村掙錢養家,一心考取功名的窮秀才。


 


對於這樣的人,我自然是欽佩的。


 


容貌的話與夏燭自然不可相提並論。


 


我想了一下,客觀評價。


 


「你甚美。」


 


他得意地勾著嘴角,施施然回了屋。


 


次數多了,我覺出來不對。


 


他再問,我壓著怒氣回:


 


「明日你就回苗疆好不好?」


 


他一愣,望著我許久。


 


驀地拉起我手腕,手指在上面摩挲。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卻開口:「阿蕪,不要我了麼?」


 


「可是這裡的蠱怎麼辦?」


 


我忘了,苗疆少年善蠱。


 


20


 


我將手收回,轉身回了房間,冷靜許久,重新打開門時。


 


夏燭一臉忐忑地立在門前,小心翼翼地望著我。


 


「阿蕪,你聽我解釋。」


 


「我方才是騙你的。」


 


我緩了幾息:「我相信你。」


 


「你走吧。」


 


他一急,SS握住我手腕不放。


 


「你答應會和我一起的。」


 


「你父皇已經同意把你嫁給我了。」


 


我冷笑一聲,勾起嘴角道:


 


「是嗎?那你都答應他什麼了?」


 


他似乎松了一口氣,「就是許諾會將我母親留下的醫典送給中原,並且永不和中原開戰。」


 


「永遠?」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


 


「不主動與中原開戰,並且每年歲貢。」


 


我詫異一瞬,苗疆縱然神秘,可實力遠不及中原。


 


加上烏木措勾結徐妃妄圖幹擾中原皇室,皇帝真能輕飄飄揭過?


 


他望我一眼,有些心虛地繼續。


 


「我告訴皇帝,你們的太子被我下蠱了,必須每月服解藥才行。」


 


我一驚:「皇帝沒把你拖出去砍了?還同意聯姻?」


 


他訥訥點頭:「這是太子告訴我的法子。」


 


「本來還以為要費一波周折,沒想到,你們的皇帝被唬住了。」


 


我閉了閉眼,不知該說什麼好。


 


和親聖旨下來那天傍晚,我就和夏燭準備出京了。


 


他命人割下烏木措的頭顱,讓人攜兩族交好之憑證回了西疆。


 


我有些詫異:「你不打算回去麼?」


 


他搖搖頭:「我還有很多兄弟,比我有本事的比比皆是。」


 


「他們會知道權衡利弊。」


 


我們打算一路南下,去看看這大江南北的壯麗風光。


 


太子在城門口送我們,遞給我一枚玉佩。


 


說是可以憑此玉佩聯系他的暗衛, 護我們周全。


 


短短幾月,他又沉穩不少。


 


「阿姐,此去一別, 望珍重。」


 


心中酸澀一閃而過,我屈膝行了一個古人禮。


 


「他日若登大寶, 願君遇一知心人, 不改宏圖志。」


 


如果說帝王大多都是孤獨的,那我便祝他遇到一個懂他的人。


 


少年的眼裡露出幾分不舍,眼圈漸紅。


 


我後退一步,轉身離開。


 


夏燭在衣袖下握住我的手,默默捏緊。


 


21


 


某日我們泛舟遊於湖上時, 夏燭臥在船頭,曬著暖陽。


 


迷迷糊糊間, 船家遞給我一封信。


 


我展開一看, 又是沈昭行。


 


不復往日寡言, 竟洋洋灑灑寫滿一頁紙


 


我挑著重點看了幾句,都是在質問我。


 


「你竟然和那小子離開京城了?」


 


「你為了他,連公主都不當了?」


 


「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秦蕪,你會後悔的!」


 


……


 


後悔嗎?


 


我躺在夏燭旁邊,徐徐微風拂過臉頰, 撩起他的發絲,他皺了下眉。


 


睜開眼望見我,琉璃般的眸子裡全是我,又將我擁在懷裡。


 


與其說, 我救了夏燭, 不如說, 他救了我。


 


上輩子的我是個孤兒,自小在福利院長大。


 


我和福利院的小伙伴搶過吃的。


 


被人欺負時,知道緊緊蜷縮著,不讓他們踢到我的髒器。


 


也曾在夜晚燈火通明的圖書館努力啃書本, 隻為了那點獎學金。


 


還一天兼職過幾份工作, 為了活下去。


 


直到最後被診斷出不可治愈的遺傳病, 一個人在醫院住了許久。


 


我掏空所有積蓄,配合醫生, 積極治療。


 


畢竟, 我為了活著,那麼努力。


 


籠子裡面的人正被待價而沽。


 


「全真」那時的我,每晚痛得睡不著,就爬起來就著月光一字一句了解少年的故事。


 


看他從小被母親當成藥爐。


 


看他爹不疼娘不愛。


 


再看他被沈昭行強行壓下高傲的頭顱。


 


……


 


直到天明,圓月悄悄躲起來。


 


暖陽驅散了黑暗。


 


我再闔上陪我度過整宿的書頁。


 


當時隻覺得他可憐, 又覺得自己與他同病相憐。


 


自小便是一個人, 那麼孤獨,那麼身不由己。


 


卻依舊頑強地活著。


 


除卻其他,隻有這條命是屬於我們的。


 


也多虧了他, 我走得並不痛苦。


 


滿身殘缺, 內裡豐盈。


 


能救下他,是我的幸運,也是命運的饋贈。


 


如今, 我靠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


 


真好,至少我們都活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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