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爸沒去拍電影，反倒另闢蹊徑去參加綜藝節目了，沒想到再一次地出圈大火，並榮獲一個「笨蛋美人」的稱號。

我偷聽到女佣姐姐們私下裡討論，那是個時下最流行的帶娃綜藝，我爸參加這屬於專業對口。

晚飯時，媽媽一如往常地忙工作沒回家，劉媽把電視打開，調到那個帶娃綜藝給我看：「就算他們離婚了，他也還是你爸，你都多長時間沒見他了，想他就看看吧。」

「誰想他了！」我從兒童座椅上跳下來，「吧嗒吧嗒」跑過去關掉電視，扭身回了房間。

然後，躲在被子裡打開 iPad 看。

啊哈哈哈！爸爸好笨哦，平地也能摔那麼慘！

那個桌子四周那麼空曠，躲在那裡當然會被發現的呀！

點個柴火怎麼還把廚房給燒了呢？

我捂著嘴巴在被子裡笑得喘不來氣，笑著笑著又很想哭，爸爸抱著那個小朋友喂他吃飯的樣子好溫柔哦，還給他做了草莓布丁。

想到這些，我悲從心來，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

第二天清早，我是從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醒來的。睜開眼睛一看，居然是媽媽！

一旁的 iPad 屏幕依舊定格在那個帶娃綜藝上，不過已經是最新一期了。我明明記得，昨晚我就看了半期不到，後來就傷心地睡著了，怎麼會往後播放了這麼多呢？

難道媽媽也偷看了？

可能媽媽和我一樣，也在偷偷地想念著爸爸。

6

小宸哥哥也要去參加那個帶娃綜藝了。

但是目前還缺個娃。

幼兒園剛好放寒假了，我自告奮勇去當那個娃。

我媽本來是不同意的，但是耐不住我S磨硬泡，撒嬌耍賴各種看家本領都來一套，最後還是妥協了。

這一期節目是在貴州山區錄制的。

當主持人介紹我和小宸哥哥出場時，我爸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我在心裡露出得意的微笑，對著鏡頭落落大方的做自我介紹：「大家好，我的大名叫作程心玥，小名叫寶寶，我今年四歲半了，很開心見到你們，希望我們能成為好朋友。」

大家都被我這番奶聲奶氣的介紹詞逗樂了，隻有我爸一臉僵硬，笑不出來。

錄制間隙，我爸把小宸哥哥拽進一個無人的角落，壓低聲音道：「你帶寶寶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這是楚總的安排。」

一聽是我媽的安排，我爸頓時啞火了，但還是忍不住抱怨：「楚玥到底想幹嘛？怎麼能讓孩子來參加綜藝？」

我邁著小短腿跑過去，仰起頭一臉天真地看他：「叔叔，你能把小宸哥哥還給我嗎？我們得去找房子了。」

「叔叔？！」我爸鼻子都快氣歪了。

我牽起小宸哥哥的手，趾高氣揚地轉身離開。

可是真正找到了房子，我卻笑不出來了。

我從小到大沒見過這麼破的房間，牆壁灰撲撲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昏暗的燈光在頭頂搖晃著，發出「嗞嗞」的聲響，仿佛下一秒就會壽終正寢。屋裡的家具屈指可數，一張破舊的床，床單打著補丁，顏色也早已辨不清原本的模樣，床邊的桌子缺了一角，用幾塊木板歪歪斜斜地釘著勉強支撐。

小宸哥哥看我一臉沮喪的表情，笑著摸摸我的頭，安慰我道：「沒關系，你先坐在院子的小凳上跟小雞聊聊天，哥哥給你變個魔法，好嗎？」

我點點頭，乖乖坐在院裡的小凳上等他。

沒過多久，小宸哥哥喊我進去。房間裡變得又幹淨又整潔，跟剛才大不一樣了，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問他：「你是怎麼做到的？」

他眨眨眼，難得露出調皮的表情：「不是說了，哥哥會魔法哦。」

7

沒過多久，我爸也抱著他的「臨時寶寶」急吼吼地跑來我家了。

「寶寶，你餓不餓？爸……我給你帶了點零嘴，先墊一墊，一會兒給你做好吃的啊。」

「唉，你們這被子不行，太薄了，晚上蓋寶寶會冷的，一會兒去我那再拿一床。」

「這房間粉塵太大了，寶寶容易咳嗽，開窗通個風吧。」

……

最後是攝影師都看不下去了，放下攝影機，面露難色道：「程老師，要不你們先回自己房間拍拍，不然這素材不夠用。」

我爸隻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接下來的環節是小朋友外出找食物，爸爸們則負責在家做飯。

我和爸爸家的小寶寶是一組，他叫浩浩，比我還大半歲，一出門就開始哭，鼻涕眼淚抹了滿臉，他還總是用手去擦。

所以，當 PD 姐姐讓我們牽著手一起走時，我拼命也把手奪了回來。

我們走街串巷、每家每戶地去找食物，村民們都很好心地把自己家裡的食物拿給我們。

我還看到了很多小朋友，他們穿著破舊的衣服，小臉被風吹得紅撲撲的，腳上的鞋子已經不合腳了，大腳趾都頂破了鞋面。他們沒有高級的玩具，沒有漂亮的衣服，沒有豐盛的美食，可他們奔跑在鄉間小道上時，依舊笑聲爽朗。

我想起臨出發時劉媽強塞給我，卻被我偷偷扔掉的草莓牛奶，心情忽然很沮喪，以至於晚飯都沒怎麼吃。

晚餐結束後，小宸哥哥牽著我回家。他看出我心情不好，問我怎麼了，我便把今天遇到的情形告訴了他。

「我覺得這裡跟我生活的地方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小宸哥哥抱起我，笑得眼睛彎彎：「是呀，所以寶寶很幸福，一出生就站在了很多人終其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即的終點。」

「可是我的心裡為什麼有些難過呢……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但就是好難過。」我垂著頭，悶悶道。

小宸哥哥有些驚訝地看著我，沉默了片刻才道：「寶寶，別難過，你比他們出生優渥並不是你的錯，你能有這樣的感覺，已經勝過這世界上的很多人了。」

他望向遠處的高山，聲音像悠遠的笛聲：「你知道嗎？哥哥也是從那裡走出來的，我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也會像其他孩子一樣，永遠困在那個貧瘠而荒涼的地方，但是突然有一天，月光照到了那裡。」

驀地，他停下了腳步。

不遠處的房子門口，站著一個瘦削的身影，月光照在她清麗的臉龐上，正是我的媽媽，楚玥。

8

我媽看著我安然無恙，焦急的神色這才有所緩和，連忙幾步上去將我接到懷裡：「她今天還乖嗎？」

「乖乖乖！」她問的是小宸哥哥，回答的人卻是導演。「我就沒見過這麼聽話的小孩子，不愧是楚總的女兒，小小年紀就頗有膽識！」

啥膽識？抓雞的膽識還是鬥蛐蛐的膽識？我在心裡默默吐槽。

我媽帶著客氣而疏離的笑容，道：「這次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謝謝。」

導演笑呵呵道：「怎麼會？要不是楚總肯給我們投資，這節目早就胎S腹中了。另外，還要多謝楚總給我們推薦的程鈺，沒有他，我們節目也不會有現在這麼火爆！」

原來媽媽竟然是這個綜藝的投資人，雖然那晚她和爸爸在會所大吵一架，但還是私下裡找了關系讓他來參加節目。

不知道過了多久，烏泱泱的一群人終於走了，媽媽將我放進被窩裡，囑咐我要好好聽小宸哥哥的話，她後天一早就來接我。

我迷迷瞪瞪地點點頭，幾乎馬上就要進入夢鄉了。

這時，我聽到了小宸哥哥輕喚。

「姐姐。」

聲音溫柔得似乎要溺出水來。

緊接著，我聽到媽媽輕輕嘆了口氣：「小宸，我說過，不要再那麼叫我。」

「……你跋山涉水來到這麼遠的地方，隻是因為擔心寶寶嗎，還是找個借口再遠遠地看那個人一眼呢？」

媽媽的聲音冷淡下來：「這跟你沒有關系。」

「可他不值得你這樣愛他啊，那天你說離婚，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地答應了，眼底的喜悅一清二楚……」小宸哥哥的聲音幾乎都在發抖，「姐姐，你什麼時候能回過頭來看看我呢？我竭盡全力才從那座大山裡走出來，走到你的身邊，我從不奢望你能像愛他一樣愛我，我隻是希望，在你疲累的時候，我可以有資格給你一個肩膀，讓你停下來休息一刻，一刻也就足夠了。」

媽媽卻依舊不為所動，語氣裡仿佛沒有任何感情：「你從那裡從走出來，不是為任何人，而是為你自己。如果你真的想報答我，就應該去大學裡好好念書，而不是混跡在這腌臜的圈裡浪費時間。」

隨後，便是一聲門響。

我從指縫裡偷偷看過去，房子裡漆黑一片，小宸哥哥埋頭坐在地上，肩膀似乎在顫抖。

媽媽走了，他的月光也走了。

9

第二天，是「換娃日」。

我暗中做了個手腳，如願和「鼻涕蟲」交換了爸爸。

這才是我此行的目的，雖然嘴上不承認，但我的心裡真的很想他呀。

我爸的神情也很激動，衝過來將我抱在懷裡，在我胖乎乎的臉蛋上狠狠親了好幾口：「寶寶，爸爸可想你了！」

「噓！」我豎起一根小指頭放在嘴巴上，用眼神示意他小心說話，別被攝影機錄進去了。

他被我這副小大人的模樣逗笑了。

也許是有我這個小啦啦隊的到來，爸爸在這期節目裡變得聰明又機靈，帶著我衝鋒陷陣，一舉奪得好幾項遊戲的冠軍。

久違的有爸爸在身邊的時光，總是快樂而短暫的。

一天很快過去，晚上，我躺在爸爸的臂彎裡，聞著他身上獨有的味道，心裡感到無比安心。

「寶寶，今晚想聽什麼故事呢？」

自從爸爸走後，已經很久沒有人給我講睡前故事了。

「我想聽你和媽媽的故事。」

在我的記憶裡，媽媽是叱咤商圈的大老板，總是頻繁穿梭於各種會議、聚會和應酬中，出門在外所有人對她都是恭敬和懼怕的。而爸爸總是待在家裡，事無巨細地照顧我，陪著我，好像連朋友都沒有。

他們甚至都不像同一個世界的人，當初怎麼會在一起的呢？

我爸愣了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居然臉紅了：「少兒不宜，那不是小孩能聽的故事。」

小孩子怎麼了？我努努嘴巴，不服氣地說：「我知道，你們的故事用一句話總結就是——《強制囚愛，豪門總裁的金絲雀又飛了》！我還知道，你就是那隻金絲雀！」

「什……什麼？」我爸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誰告訴你這些東西的？」

我得意揚揚地蹺起小腳腳：「劉媽每次做飯時都架著手機在看這部電視劇，一邊看還一邊嘆氣，這不就是講的小姐和姑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