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嗯？」

「你認識江合語嗎？」

 

梁吟搖頭：「不認識。」

 

「可她好像是你們研究所的。」

 

梁吟輕聲解釋：

 

「研究所有很多靠關系塞進來的，沒有辦法拒絕，就讓他們幹點雜活。接觸不到實驗核心，所以我不認識。」

 

「怎麼突然問她？」

 

趁紅燈的功夫，我將微博界面遞給他看。

 

梁吟眸光微冷：

 

「我會處理的。」

 

他話鋒一轉，「程程，你是不是……吃醋了？」

 

隱密的心思驟然被發現，我有些不知所措。

 

支支吾吾道：「沒，沒有！」

 

梁吟好脾氣地笑笑：

 

「嗯，我們程程才沒有吃醋呢。」

 

！！

 

要S要S。

 

這也太暖昧了！

 

11

 

餐廳門口，梁吟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讓我先進去。

 

我剛走了兩步，就在拐角撞見妝容精致的江合語。

 

還真是冤家路窄。

 

說起來，我跟她的交集還真不多。

 

無非是當初那個無聊的校花評選，我不知道被誰傳了照片，並且和她的票數僵持不下，引起小範圍的轟動。

 

我得知後主動退出，事情才算結束。

 

此刻她顯然認出了我，臉色有片刻僵硬。

 

「蘇程程？」

 

我沒想到她會主動叫住我，於是出於禮貌點頭回應。

 

江合語上下掃視我一圈，眼神輕蔑。

 

「前面是我們研究所的聚會，你一個闲雜人等，過去幹嗎？」

 

我毫不客氣回懟：「腌蘿卜吃多了？關你什麼事？」

 

「好狗不擋道，讓開。」

 

江合語臉色難看。

 

就在這時，大馳從包間走出來。

 

江合語眼睛一亮，踩著小高跟跑過去。

 

「馳哥，你怎麼出來了？」

 

她一邊說還一邊瞥了我一眼，想盡力在我面前表現他們的熟稔。

 

她想讓我意識到，我是被排斥在外的。

 

然而大馳壓根沒注意到她，直接走向我。

 

「師母，你來啦！老師還讓我接你來著。」

 

江合語的臉色瞬間僵住。

 

「馳哥，你不要亂叫，梁教授會生氣的。」

 

大馳覺得這個女人莫名其妙，直接選擇忽視，上前拿過我的包。

 

「師母，我們快進去吧，他們都嚷嚷著要跟你 solo 呢。」

 

我笑著點頭。

 

路過江合語身邊時，壓低聲音對她說：

 

「江合語，你說誰才是闲雜人等呢？」

 

12

 

包間裡有兩張桌子，一桌坐的是梁吟的學生和研究所核心人員。

 

另一桌大概就是他說的關系戶。

 

我陪幾個人聊了一會，中途去了趟廁所，回來就發現江合語霸佔了我的位置。

 

正巧這時，梁吟和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結伴走過來。

 

「怎麼不進去坐？」

 

我聳聳肩，「位置被佔了。」

 

我眼神移向一旁的老者。

 

梁吟會意。

 

「這是我爺爺。」

 

！！

 

我慌慌張張理了理頭發。

 

「爺，爺爺好！」

 

老者笑容慈祥：「你好，你好。」

 

說完，他看了眼梁吟。

 

「還沒追到手？」

 

梁吟無奈搖頭：

 

「小姑娘臉皮薄。」

 

老者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還不加把勁，到時候姑娘跟人跑了，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梁吟笑著點頭：「知道了，正在努力。」

 

我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不是，你們當著我這個當事人的面聊這些真的好嗎？

 

老者最後又看了我一眼，才背著手走進另一間包廂。

 

梁吟收回目光，十分自然地牽起我的手。

 

「一起進去吧。」

 

這相當於宣示主權了。

 

果然，我們倆一進去，眾人都站起來起哄鼓掌。

 

「歡迎老師和師母！」

 

「老師給我們講兩句唄！」

 

「傳授戀愛經驗！」

 

梁吟抬抬手，包間立刻安靜下來。

 

梁吟：「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了，明天帶薪休假——五天。」

 

人群立刻爆發一陣喝彩。

 

「老板大氣！」

 

「嗚嗚嗚，教授終於有人性了，感謝師母！」

 

「感謝師母！」

 

我抿唇輕笑。

 

梁吟牽著我走過去。

 

江合語還呆呆地立在原地，面色難看。

 

我笑著說：「請讓一下，這是我的位置。」

 

江合語擠出一個笑容：

 

「不好意思啊程程，我沒在研究所見過你，還以為你是來湊熱鬧的，原來這是你的位置，我以為他們給我留的呢，你坐吧！」

 

一番話明晃晃地說出我不是研究所的，是依靠梁吟才能坐在這裡。

 

同時，明裡暗裡強調她和研究所眾人十分熟悉。

 

大馳心直口快，也不慣著她。

 

「我們可不認識你，你自己坐過來的，都說了有人你還坐！」

 

我沒憋住，笑出了聲。

 

江合語一時尷尬又嫉恨，再厚的妝也蓋不住她發綠的臉。

 

她咬咬牙去了另外一桌，沒一會兒就搪塞家裡有事要先行離開。

 

包間嘈雜，無人關注她的離去。

 

13

 

飯局結束，大馳幾人又鬧著去酒吧湊了一局。

 

玩到興頭上，眾人膽子都大了不少，灌了梁吟很多杯酒。

 

趁他們跑到舞池去群魔亂舞，我湊近梁吟。

 

「大佬，你喝醉了嗎？」

 

酒吧很吵，我們挨得極近。

 

他將唇貼近我的耳廓，有淡淡的酒精味。

 

「嗯，醉了。我喝醉後可能會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你多擔待。」

 

我饒有興趣地挑眉。

 

「比如？」

 

「比如……」梁吟垂眸，視線緊盯我的唇，「比如，吻你。」

 

微涼的柔軟觸感，轉瞬即逝。

 

梁吟抬手撥開我散落的發絲。

 

眼神裡滿是侵略性。

 

不斷拉扯，極盡試探。

 

「可以嗎？」

 

要S，這種事情還需要問嗎？

 

我的呼吸微亂。

 

「嗯……」

 

下一秒，鋪天蓋地的冷冽混著淡淡的酒精味，絲絲鑽入鼻尖。

 

牙關被溫柔又不容反抗地叩開。

 

輾轉研磨，寸寸深入。

 

一吻作罷，兩道呼吸皆亂。

 

我的腦袋暈乎乎的，好像被酒精裡裡外外浸泡過。

 

梁吟驀然輕笑，將頭埋在我的肩窩，嗓音暗啞沉悶：

 

「出去吧。」

 

*

 

無人的後巷，路燈昏黃。

 

梁吟抬手覆上我的脖頸。

 

指腹流連，帶起皮膚一陣酥麻。

 

似是覺得這個姿勢不舒服，他握住我的腰，輕輕一提，將我攬入懷中。

 

我的腿搭上他的腰，剛好高出他半個頭。

 

薄唇再次吻上，好像怎麼親也親不夠。

 

我漸漸喘不上氣，求饒似的拍打他的肩。

 

「不，不行了……」

 

梁吟輕嘆，退後半步。

 

「還要多加練習。」

 

剛剛還眼神清明的人，此刻又變得暈乎乎的。

 

像沒骨頭似的抱住我，要我送他回家。

 

我沒好氣地戳戳他的臉頰。

 

「你這哪裡像醉的樣子？」

 

梁吟低眉，喉嚨逸出一聲輕笑。

 

「求你了，程程。」

 

14

 

梁吟的家在研究所附近。

 

打開門，一隻白色的薩摩耶撲上來。

 

我眼睛一亮，蹲下來揉它毛茸茸的腦袋。

 

「真可愛，它叫什麼名字？」

 

「點點。」

 

梁吟提著點點的項圈，把它引到一個小房間。

 

「它還沒吃飯，我去喂。」

 

一會兒過後，梁吟心情頗好地走出來，牽著我坐到沙發上。

 

「點點呢？」

 

「它困了。」

 

小房間裡傳來兩聲不滿的狗叫。

 

梁吟喝醉後多了絲孩子氣，讓我不禁有些好笑。

 

我眼神在客廳打量，瞥見茶幾上的一個相框。

 

裡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約有十幾個人，梁吟站在 C 位。

 

「這是你在國外拍的照片？」

 

「嗯，他們是我的同事和學生。」

 

我捏過他的手指把玩。

 

「你怎麼會突然回國？」

 

梁吟沉默片刻，緩緩開口。

 

「不是突然。」

 

他將我攬在懷裡，一字一句回憶。

 

「遇見你的那段時間，大概是我科研事業的至暗時刻。我被停職調查，居家監禁數月。壓力大到整晚失眠。就在我要撐不下去時，我遇到了你。」

 

「你樂觀開朗，充滿希望與生機，像三月的春陽一般明媚燦爛——你是我的幸運星。認識你不久，在各方努力下，我得以回校任教。後來調查結束，我官復原職。」

 

「那件事讓我開始思考未來。正巧國內向我拋出橄欖枝，我又想來見你，就回來了。」

 

梁吟垂眸認真地注視著我。

 

「程程，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梁吟。」

 

他的眸子溫柔繾綣，像夏夜的星子，輕易勾走愛人的心弦。

 

我攀上了他的肩。

 

「梁教授怎麼這麼會撩？是不是談過很多戀愛？」

 

他扶額失笑，說我不解風情。

 

自己卻認真回答：「沒有，隻有你，從始至終，都隻有你。」

 

我的眸子閃了閃。

 

梁吟：「身邊的人總說我刻板冷漠，以後一定會是個孤家寡人。但我隻是不想把時間用在虛無縹緲的感情上面，就像我的父母一樣。他們醉心於科研，從不對我展現溫情。在冷漠的家庭氛圍中長大，我將這種相處方式奉為圭臬。」

 

「直到我遇見你，才意識到原來……」他頓了頓，「感情，是要表達出來的，熱烈濃厚的愛，會讓人長出血肉。」

 

室內昏暗，暖流暗自湧動。

 

我壓下眼眶的湿潤，反復深呼吸多次，也輕聲揭開塵封已久的傷疤。

 

「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個做什麼事情都三分鍾熱度的人，身邊人常對我說的話就是，不踏實、驕傲。」

 

其實原話要刻薄更多，但我下意識不願意再去回憶。

 

梁吟握緊我的手。

 

我笑了笑，繼續說：「梁吟，你說我治愈了你，其實你也救贖了我。我上大學以後, 極端地按照我的相反面找男朋友。我認為, 這樣互補的話, 他們就不會說我了吧？」

 

「可是很不幸，我碰到了渣男。他的 PUA、詆毀、造謠，幾乎要把我SS了。我休學一年，治療了很多次, 即使重返校園, 也不敢再在別人面前剖析自己的內心。」

 

「我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卻是在掩飾自己傷痕累累的心。我把自己關在漆黑的小房間裡，絕望地哭泣，你在這時走進來，輕輕坐在我旁邊, 說我很棒。」

 

梁吟輕輕吻上我的額頭。

 

「你本身就很棒, 別怕，你有我了。」

 

「梁吟, 我們要是能早點遇到就好了。」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

 

你跨越山海而來, 我奮不顧身地奔向你。

 

多麼幸運，我們能在最好的時候遇見彼此。

 

15

 

「程程，你快點, 畢業典禮要開始了！」

 

我匆忙扶好學士帽。

 

「來了來了！」

 

「今天你家梁教授會來不？」

 

「他說忙完就來。」

 

「那我讓陳旭早點來, 跟他偶像見個面。」

 

班裡的大合照拍完, 我和冉冉在學校裡闲逛，邊走邊拍。

 

「诶诶诶，江合語。」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江合語正一個人提著行李往校門口走。

 

冉冉嘖嘖兩聲：「自從那件事過後, 她的名聲可算是臭透了，她爸還被她拉下水了。」

 

我垂眸不語。

 

跟梁吟確定關系的第二天，他開通了微博。

 

第一條發的是我和他十指交握的圖片。

 

大馳幾人看熱鬧不嫌事大, 在下面評論：

 

「正牌師母，闲人勿蹭。」

 

「999999 直接鎖S。」

 

「嗚嗚嗚, 老師萬年鐵樹終於開花了。」

 

江合語連夜刪除微博。

 

盡管如此, 她還是遭到小規模的網暴。

 

她在微博發的梁吟研究所日常也被扒，涉及泄露機密, 把她塞進研究所的父親被學校調查。

 

後來不知道結果怎樣, 總之她父親的工作丟了。

 

之後我和她就沒有什麼接觸了。

 

倒是那條微博讓冉冉和她男朋友知道了我和梁吟的戀愛關系, 我被逮住數落了好久。

 

最後是梁吟一頓大餐解決的。

 

我：「快走吧, 前面人好多。」

 

冉冉瞪了江合一眼，被我拉走了。

 

走到一棵百年古樹前，我停下給冉冉拍照。

 

「頭歪一點, 嗯……很漂亮……」

 

冉冉突然眼睛一亮，瘋狂示意我。

 

我疑惑轉頭。

 

梁吟穿著黑 T 休闲褲, 遠遠地等在身後。

 

我立刻眉開眼笑。

 

「你來啦！」

 

梁吟額頭有一層薄汗, 手從背後伸出來, 握著一束花。

 

「校門口的花店沒有玫瑰了, 我又急著見你。」

 

我接過來，踮腳在他臉上輕啄一口。

 

「謝謝，我很喜歡。」

 

「哇哇哇！」

 

大馳幾人站在幾步之外起哄, 手裡拿著單反。

 

「我可拍下來了，想要的話得給報酬！」

 

我紅著臉往梁吟身後躲。

 

梁吟看著那群小子，挑起單邊眉毛。

 

「就這？」

 

「相機架好了。」

 

說完, 他勾起我的下巴，薄唇覆上。

 

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現場爆發更大的歡呼聲。

 

梁吟湊近我的耳廓。

 

「畢業快樂，我的小姑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