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找來幾隻老鼠把繩子啃斷，這很合理。

翻身下窗的時候，我覺得風都是自由的。

可穿梭在街上，我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勁。

讓人不舒服的視線太多了。

男人的，女人的，甚至路邊的狗都在流哈喇子。

我捂住臉。

該S，豔屍的臉也太高調了。

這樣下去不行，邊敘在客棧裡隻是去借小二房間沐浴，等他回房發現我跑了，隻需在街上抓個小販一問就知道我跑去哪裡。

但我隻要略施小計，就能完美解決。

你瞧，那個巷道拐角裡的筐子多適合藏人。

竹編的筐子隔絕了外面黏膩的視線。

同時也隔絕了外面的光亮。

這兩日，我和邊敘待在一起實在提心吊膽，連覺都不敢睡。

此刻隻覺眼皮子像墜著千斤重石。

再睜眼時，耳邊靜悄悄。

掀開竹筐。

外面的世界和竹筐裡頭一樣黑。

還好我是妖，對黑暗的適應是與生俱來的。

我看向巷口，隻能見到幾個零星的人，皆是步履匆匆。

這是快宵禁了。

出城是不可能了，我又不是壁虎精，能從城牆上翻出去。

就在糾結間，一個路過巷口的人注意到了我。

「呦，小娘子一個人啊。」

那人剛邁入巷口，我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酒氣。

他呲著一嘴黃牙，眼睛眯起來瞅我。

「乖乖，這是哪來的天仙，讓黃爺我揀著了。」

這個自稱黃爺的酒鬼興奮不已，「小娘子，現在還不回家是不是在等黃爺呢？」

巷子是S巷，出去的路又被酒鬼堵著。

但我是誰？

飛龍山朱小花。

我一個野豬衝撞！

撞是把酒鬼撞開了。

我也尋了個橋洞躲了一晚。

隻要等到白天開城門的時候，我混出去，就能一路跑回飛龍山了。

可我哪裡想得到，昨夜撞飛的那個酒鬼，是這鎮上王員外的侄子。

宵禁剛結束，他就領著人大街小巷的搜尋我。

到處說他丟了一個美豔的妾室，昨日街上見過我的，為了巴結他，將我的行蹤暴露的一幹二淨。

我把裙擺撕下一塊做面罩，好不容易挪到城門口，又見門口的官差把出入的年輕姑娘一個個攔住，但凡看到面容姣好的，就讓人通知王酒鬼來認一認。

我終於深刻理解了白姑姑那句「披著這身皮囊，就算躲在深山，都會有人把你挖出來」。

我隻能偷偷回到橋洞底下。

又累、又餓、又困、又委屈。

我在飛龍山呆的好好的，偏偏招惹到了那個天S的豔屍。

被迫失去妖力不說，還要被邊敘那狗東西帶到京中獻給勞什子丞相。

也不知那丞相得多嚇人，逼得豔屍想出這種找替S鬼的法子。

現在好了，想出城都難，更別說回飛龍山了。

我癟癟嘴，想哭，又不敢哭出聲。

忽然，一片陰陽籠罩下來。

「你在這裡啊。」

我瞪大眼睛，看清來人後，嗷嗷大哭。

「邊敘……」

我明明該討厭他的。

也許此刻在這座鎮子上他是我唯一認識的人，此刻看到他居然意外的安心。

可邊敘看起來不太好。

他雙眼布滿血絲，聲音也有些喑啞。

他張了張嘴，見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最終嘆了口氣。

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方手帕，蹲下身耐心幫我擦幹淨臉。

我心裡剛暖烘烘的，就聽他說：

「再跑，就抓你下獄。」

7

我老實了。

也明白了單憑我一雙腿，根本不能全須全尾的回到山裡。

邊敘拉著我從橋洞出來的時候，正巧遇到了領著家丁到處晃蕩的王家酒鬼。

他一見我，興衝衝的招呼家丁來捉我。

絲毫不在意我旁邊的人是誰。

「小美人，爺找你找的好苦，跟著爺，這輩子吃香的喝辣的！」

旁邊的家丁得了他的令，獰笑著朝我圍了過來。

直到邊敘拔出長刀，砍下跑得最快的那兩個家丁的雙手。

王酒鬼仗著王員外的威風猖狂慣了，哪見過比他還囂張的人，上來就斷人手腳。

他非要鬧著見官，要讓青天大老爺砍了邊敘的腦袋。

然後呢？

鎮上的青天是畢恭畢敬把我們送出城門的。

青天得知王酒鬼在城裡大張聲勢造謠我是他的妾室，還收買守城門的官差尋我時，大驚失色。

連王員外的面子都不給，直接打了王酒鬼二十大板，打得他哭爹喊娘、皮開肉綻。

今日守城的士兵全部都被革了職。

從他的態度中，我隱隱察覺到邊敘應該是錦衣衛裡很大的官。

出城時，青天大老爺作揖道：

「鎮上的潑皮驚擾了尊夫人，實在是下官失職，若有機會，下官一定備份厚禮上京賠罪。」

對於青天大老爺的誤會，邊敘絲毫沒有解釋，反而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這態度讓我越來越確定——

他和豔屍肯定有一腿！

我看過許多話本子，這種愛而不得的橋段多了去了，休想騙過我。

8

經過酒鬼一事，邊敘將我看顧的更緊。

直到踏在京城的土地上，我都沒能再尋到逃跑的機會。

我本以為他會把我交給丞相或是抓我下獄，沒成想到京城當天我卻住進了他的宅子。

哇塞。

這難不成是……金屋藏嬌？

邊敘對丞相的嫣姨娘愛而不得，最後終於等到了嫣姨娘離開丞相府的機會，然後趁機將她拘在身邊。

筆給我，我來寫！

可惜，如果這真是話本上的故事還挺有意思的，但我現在被迫成為了「嫣姨娘」，故事的主人公，那便可怕極了。

不過我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妖怪。

大不了我就用指甲摳他、撓他，總有讓他不能近身的法子。

事實證明，我似乎想多了。

我本以為自己到了邊敘的地盤後會他會暴露「本性」。

隻是幾天過去了，除了用餐的時候他會來同我一起吃飯，吃完飯後便匆匆離開，似乎很忙的樣子。

倒顯得我風聲鶴唳了。

這樣的生活確實很愜意，不用在地裡刨食，也不用煩惱晚上住哪個山洞裡。

有人伺候吃有人伺候穿。

可心裡總是有種空落落的。

每天睜開眼就是華麗柔軟的床幔，出門就是精致的假山假水。

有句話叫「山豬吃不了細糠」。

朱小花也過不了富貴人家的生活。

動物就該生活在山林裡呀。

我想我得找邊敘談談。

至少我得知道他到底留我在這裡想做什麼。

9

沒等我找上門，倒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我在花園裡拿小鋤頭刨地時，聽到頭頂的樹杈有動靜。

抬頭一看，白姑姑正臥在樹上饒有興致的看著我。

我驚喜道：「白姑姑，你也被抓來啦？」

白姑姑啞然失笑，「天底下也就你這隻小豬妖能被凡人困住了。」

這話說的我有點害臊。

好像凡間貪玩的小童被先生發現不做功課那般心虛。

她繼續道：「不過也是，你才開智二十年，五百年的豔屍皮罩在你身上，確實能將你壓的SS的。」

提起豔屍，我瞪大眼睛。

「白姑姑，那豔屍你可曾見到了？」

白姑姑不以為然，「當然，姑奶奶我這次去你們飛龍山就是為了找這禍害。」

在白姑姑口中，我摸清了豔屍的來處。

她果真不是我們飛龍山的本地妖怪。

但她確實是丞相的嫣姨娘。

豔屍美貌，極受丞相喜愛，可她是個活了五百年的妖怪，肯甘心在一介凡人手裡待著，絕不是因為她對丞相有情。

這次豔屍出逃也印證了這一點。

她在丞相府多年，就是為了丞相珍藏的寶貝「琉璃心」。

說起這「琉璃心」，凡人佩戴可清心明目，延年益壽，總歸就是個強身健體的玩意兒。

但對我們妖怪來說，那可是修煉的至寶。

若能和琉璃心融合，便能洗淨根骨，飛升成妖仙。

豔屍帶著「琉璃心」出逃後，大理寺便派邊敘來暗中查找，他自己也沒想到能一路追著豔屍到飛龍山。

在確定豔屍位置後，邊敘便請到了白姑姑來誅S豔屍，尋回「琉璃心」。

現在寶物被尋回，豔屍也被除掉。

白姑姑講到這裡，我有些奇怪。

「白姑姑，邊敘不過是個凡夫俗子，是怎麼能請您出山？」

五百年的豔屍啊！

五百年！

那這白骨精修為有多高，我想都不敢想。

白姑姑見我疑惑，一翻身坐在樹枝上。

「那自然是，給了我拒絕不了的條件。」

10

白姑姑來的匆匆，去的也匆匆，隻留我自己在花園的小池塘邊坐到傍晚。

晚飯照常是和邊敘一起用。

我捧著碗，咽了咽口水，努力壓制住想吃東西的本能。

「邊敘，我下午見過白姑姑了。」

「嗯，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也知道豔屍被白姑姑除掉了！」

「嗯，確實知道。」

我腦袋有點轉不過來。

也就是說，邊敘一開始就知道豔屍在飛龍山。

他也知道我不是豔屍！

那他非要喊我「嫣姨娘」做什麼？

總不能是逗我玩吧。

逗我玩就算了，既然知道不是不是豔屍，非要帶我回京城作甚？

見我呆滯的表情，邊敘像是猜到我在想什麼。

「不把你帶回京城，怎能讓豔屍放松警惕？」

似乎有點道理。

「現在豔屍沒了，我是不是能回到飛龍山了？」

誰知我這話剛說出口，邊敘輕輕嘆了一口氣。

看向我的丹鳳眼中盛滿了無奈，「朱小花，你就這麼不想留在京城？」

「我知道你是那隻年年都要撞我一次的小豬妖，現在我身上到處都是你撞出的疤痕，你就想這麼一走了之？」

得。

我就知道他是我一生之敵。

在這兒等著我呢。

明白短期之內他不會放我回去後，我惡狠狠的扒了口香香的飯。

「邊敘！既然你知道我是豬妖了，那我就不裝了。

「讓你的廚房操練起來，我要吃很多東西！」

看我把你吃窮，你還敢不敢留我。

誰知邊敘沒有被我嚇到，反而給我夾了塊糯米藕。

他勾著唇角，眸色意外的溫柔，

「好，多吃點。」

……

過於放肆的後果就是——

豬妖也會積食。

小丫鬟把邊敘找來，邊敘看著我捂著肚子在床上滾來滾去，十分無奈。

「朱小花，真是敗給你了。」

好在邊敘有自己的府醫。

喝下藥後，我還是折騰了半宿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邊敘一直守在我身邊。

他的手很暖，放在我肚子上很舒服。

我瞧見一個小丫鬟在一旁捂著嘴偷偷笑，另一個輕輕錘她一下，就給她拉出門外。

我生在山林，又是妖怪，也沒打算遵守他們這些男女大防的規矩。

邊敘願意伺候我，我就舒舒服服的享受。

時不時還要換個姿勢。

他倒是不嫌我煩，耐心的幫我揉著肚子，直到我睡著。

半睡半醒間，我聽到他說：

「等一切都結束了，我一定送你回飛龍山……」

我想，邊敘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