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一覺我睡得很不安穩。

我夢到了一些從未見過的場景。

似乎是豔屍的記憶。

豔屍雖說騙了我，但裡頭居然有些真話。

她說自己剛化形是假的，可她的S因卻是真的。

五百年前，豔屍是豔名遠播的花魁。

美貌為她帶來了數不清的金銀財寶，在青樓裡她說東老鸨不敢說西。

可偏偏這樣的絕色美人，看厭了金銀銅臭，想要愛情。

青樓哪裡來的愛情？

她沒見過，老鸨沒見過，樓裡的姐姐妹妹更是沒見過。

不過有一天，她被窮酸的進士收了心。

花魁一擲千金，為進士買通了青雲路。

進士對天起誓要娶她為妻，讓她離開這銷魂窟，享受官夫人的日子。

進士確實為她贖了身。

她歡歡喜喜坐上那頂來接她的小轎。

小轎晃啊晃，晃得她心裡慌。

那是個怎樣的夜晚呢？

她記不清小轎停在了哪裡，也記不清小轎裡進了幾個男人。

她隻記得：

「人家都要娶戶部侍郎的女兒了，你也敢肖想那樣的好兒郎？」

她咽氣後，那些畜生扒下這位名揚天下的花魁的衣服拿回去珍藏，然後將她扔在荒山野嶺中……

畫面一閃。

來到五百年後。

豔屍把自己的皮給了我，也不知她在哪裡摸出一張相貌極其普通的皮囊。

這副皮囊還是新鮮的，沒來得及沾染上她的妖氣，輕而易舉被白姑姑尋到藏身的位置。

白姑姑還是那樣遊刃有餘：「你倒是會找地方，知道這飛龍山沒了山神，從京城一路直奔這來。」

豔屍萬分崩潰，「我就差一步！我就差和琉璃心融合了！

「那該S的大理寺為什麼步步緊逼？為什麼不能放過我？」

誰知白姑姑卻諷刺道：「就憑你？再給你一萬年也融不進琉璃心。」

豔屍跪在地上祈求，「白姑姑，我知道你愛做生意，求你放晚輩一條生路，你想要什麼，盡數拿去。」

白姑姑不再與她廢話，抬手剖出豔屍的妖丹。

「我已經得到想要的了，你的生意，姑奶奶不做。」

豔屍灰飛煙滅之前，滿眼難以置信。

「他一介凡夫俗子……能有什麼……」

夢到這裡，我突然驚醒。

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對，這不對。

豔屍如果S了，那她的皮囊為什麼還長在我身上？

「朱小花，你沒事吧？」

身邊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邊敘一直在床邊守著我？

「邊敘，我……」

我剛想同他說起豔屍皮，可我的目光在接觸到他眼神的那一瞬間，一股難言的焦慮和恐懼浮上心頭。

甚至我轉移注意力去想白姑姑的時候，這種恐懼愈發清晰。

我好像……能感知到豔屍還活著。

我不光在繼承她的記憶，甚至還在共享她的情緒。

12

這不是一件小事。

但我也沒想到邊敘的反應比我還大。

他察覺到我眼中對他的抗拒後，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朱小花，你千萬不要被她影響，我現在就去尋白姑姑。」

看著他急匆匆出門的背影，我有些莫名。

他對我，是不是有點太上心了？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我就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朱小花啊朱小花，你可真敢想。

這幾天在丫鬟嘴裡，我知道了邊敘是大理寺少卿。

他爹更是六尚書之一的兵部尚書，他娘是世家精心培養的貴女。

這樣顯赫的出身，放在我們妖族就是生在青丘的九尾狐，長在海底的龍太子。

況且人妖殊途，邊敘在凡人賽道上一騎絕塵，腦子瘋了才會和我這隻豬妖攪合在一起。

以後少看點話本子吧，腦袋都看壞掉。

我剛按下心中蔓延的情緒，腦袋裡突然浮現出另一個想法——

我現在有了這般美豔的皮囊，憑什麼不能搞個少年將軍來嘗嘗鮮？

若以後有了機會，再入宮做個妖妃，豈不美哉？

到時候還求什麼山神娘娘的誇獎，全天下都能知道我們豬妖一族出了個厲害的妖怪。

這不是朱小花的想法，這是……豔屍的想法。

我顫抖地摸上自己的臉。

「白姑姑！你什麼時候來啊！」

13

豔屍本體確實已S。

不過她一開始就給自己留了後手。

她在自己的皮囊上留下一縷魂魄，就算她本體灰飛煙滅，這縷魂魄也能夠通過影響寄生者，讓被寄生的人擁有她的記憶，潛移默化改變被寄生人的性格。

這怎麼，不算一種奪舍重生呢？

白姑姑好像找到了新樂子，拍手喊妙。

「要不是這豔屍拿了不該拿的，就她這手段和狠勁兒，再過幾百年，準成氣候！」

邊敘陰沉著臉：

「白姑姑，到底怎樣才能讓朱小花恢復正常？」

白姑姑一抬腳就出現在我旁邊，她尖尖的指甲劃過我的脖頸。

脖子痒痒的。

白姑姑說解決辦法很簡單，甚至有兩個。

一是我S掉。

二是剝皮。

心裡冰冰的。

說真的，我也很絕望。

但絕望過後是釋然。

也許這就是我朱小花的命吧，況且豔屍這輩子也挺可憐的，生前就苦，好不容易修煉五百年，又被誅S。

如果是我，我也不甘心。

好在她選中的是我，不是飛龍山其他精怪。

我這麼講給邊敘聽的時候，他怔住了。

隨即他面上浮出苦笑。

「無論多少年過去，你還是這個樣子，心裡都是飛龍山的事情。

「求你再堅持堅持，我一定會想到第三個法子救你。

「別再讓我看著你消失了。」

他這些話似乎給了我一記重錘，砸得我暈暈乎乎的。

現在的人話都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嗎？

明明他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懂，但連起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但邊敘似乎並不打算同我解釋。

這位年輕的大理寺少卿，用近乎祈求的語氣說：

「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

14

那天過後，邊敘更忙了。

我卻越想越氣。

他們好像每個人都知道一些事情，隻留我像個傻子一樣猜來猜去。

何況我之前和邊敘有故事嗎？

總不能是上輩子的事吧。

那我上輩子做了多少壞事，這輩子託生成豬……

我實在搜刮不到與之相關的記憶。

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而且我受到豔屍的影響，脾氣大了很多，和我印象中的自己越來越遠。

甚至還會因為飯菜不合胃口，腦袋裡時不時冒出「S了這個廚師，就能換個新的」這種極端想法。

就連身邊的小丫鬟也開始害怕我，在我不停詢問下，她們才鼓足勇氣說出緣由。

她們說，有時我看她們的眼神很奇怪。

像是在看什麼美味佳餚。

我逐漸意識到不對勁。

這豔屍也太嗜S了。

我本以為她是個可憐人，現在看來，如果她用我身體重生，怕不是先拿我身邊的這群肉體凡胎的小丫鬟開刀。

我不能坐以待斃。

於是我第一次對邊敘發了火。

「邊敘，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什麼都不告訴我。

「那好，自此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擺脫豔屍的方法我會自己去找，現在請你放我離開。」

累了一天的邊敘此刻看起來要碎了。

但我的情緒一旦開了個閘口，就像泄洪一樣止都止不住。

「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都怎麼想的，有嘴不知道解釋，你搞搞清楚，我是整個事件最大的受害者啊，我什麼情況都不明白，就等著你們來救我？不好意思，那不是我朱小花。」

越說，越有一股無名火往心口冒。

我腦子裡不斷閃現出一些聲音。

S了他。

把這個院子裡的人都S幹淨。

敢限制我的自由，就得付出代價！

到時候拿他們的靈魂在烈火上烹，還怕他們不說實話？

對我突然浮現的S意，邊敘這個自小學武的人一瞬間就察覺到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既然你想知道，那就隨我來。」

我愣愣的盯著我倆纏在一起的手。

邊敘順著我視線看去，呼吸停了一瞬，一反手，重新握上我的手腕。

我心中的燥意隻因這一個動作意外平復下來。

他牽著我進了他的院子。

站在邊敘的書房裡，他松開我的腕子，去書架前翻翻找找。

而我盯著自己的手腕看了半晌。

這豔屍的殘魂會放大我的情緒。

比如現在，我腦袋裡居然是——

這男人有點意思，想嘗一嘗。

如果說嗜血是這隻豔屍的修行法門，那麼嗜淫則是豔屍一族的本性。

色欲上頭了，攔都攔不住的。

而我，就這樣拽住了邊敘的腰帶。

他身體一震，僵硬回身低頭看我，懷裡的書卷哗啦啦掉了一地。

「小花……」

可他目光落在我臉上不正常的潮紅時，無奈嘆口氣。

「我就知道。」

我渾身燥熱。

「邊敘，你喜歡我的對吧？我現在就在這裡，你不想得到我嗎？」

說著，我雙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踮起腳，去找他的唇。

邊敘怕我摔倒，一手扶著我的腰，一手搭在書架上。

他眸色幽深，喉結不停上下滾動。

再開口，聲音低啞。

「小花，別這樣，別被豔屍蠱惑了。」

聽了他這話，我低頭假裝抹淚。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我以為你對我那麼好，是因為你心裡有我……」

邊敘急了，立刻蹲下身替我擦淚。

「有些事我現在說不得，你若是知道了，隻會覺得我痴心妄想。」

我才不聽他說什麼。

趁著他低於我的時候，我俯下身，迅速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邊敘愣住，一隻手難以置信的撫上自己的唇。

他大手一下扣住我後腦勺。

正要反客為主時，書房門外突然響起：

「少爺，發生什麼事了，是書架倒了嗎？」

他身影一頓。

我理智立刻回籠。

老天奶，我做了什麼。

淫蟲上腦怎麼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我朱小花是飛龍山五好妖怪，怎麼能對一個凡人耍流氓。

我又不守凡間女德，但邊敘可被我壞了清白啊。

他以後怎麼嫁得出去？

15

為了守住邊敘的貞潔，在他找全卷宗後，我一腳給他踹了出去。

門口的侍從嘴巴張得能放下一個雞蛋。

屋裡沒了男人的氣息後，我體內躁動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

卷宗裡記錄了對豔屍和丞相的調查。

正如我猜測的那樣，這豔屍的修行之術果真邪性。

豔屍之所以「豔」，就是靠的這身皮囊，他們這一族有男有女，平時多出現在山野破廟，引誘在此落腳的凡人與之親密，採陰補陽，以此精進修為。

可我身上這隻豔屍不得了了。

她S前怨氣極大，普通的修煉法門已經不能滿足她要報仇的心。

她太想進步了。

想進步，得吃人。

古往今來，害人的妖怪必然遭到能人異士的追S。

十年前，豔屍為了躲開金山寺的追捕，勾搭上了年近半百的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