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曾經很喜歡你，就算你和夏燦燦在一起，我也隻是將這份喜歡偷偷埋藏在心底……」

他打斷了我說的話，「你既然這麼喜歡我，那我們現在在一起不是皆大歡喜嗎？」

看著江澄這副理所應得的模樣，我深深皺了下眉。

「可我現在不喜歡你了。」

「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當濾鏡褪去後，你也和那些膚淺的男人別無二致。」

江澄諷刺的笑了一聲，「看吧，我就說你隻喜歡有濾鏡有光環的我。」

我沒再繼續解釋，遂後，我毫不留情的將他驅下車，踩著油門揚長而去。

8

得知江澄他們家破產的消息，是我在那天車庫和他談完話的一周後才知道的。

揚清清告訴我，江澄他們家出事其實已經有半年多了。

我波瀾不驚的哦了一聲，思緒卻不受控制的拉了很長。

難怪不知在何時我覺得江澄和我記憶中的樣子多了些偏差。

以前那個冷傲、幾近有目中無人那樣自信的江澄開始學會左右逢源，察言觀色。

我驀地想起，我說他已經變了時，江澄眼底那抹自嘲的眼神。

我突然覺得悲哀。

那個我記憶中的少年，就算是在即將面對高考那樣嚴肅的事情中，也敢有恃無恐的牽著自己喜歡的姑娘在操場上散步。

當時所有人都等著看他成績受到影響後的灰敗，可他卻依意氣風發的在高考後奪了魁。

時過經年後，我終於明白了那句話。

你喜歡一個人，不過是你渴望成為他那樣的人。

我想我當初那麼多年忘不了江澄的原因，有那天高二期末考試後，我拿著自己排名墊底的成績單躲在樓道偷偷掉眼淚時。

江澄看著我頹敗的模樣居高臨下的對我說，「周若楠一次考試不算什麼，你隻有自信的掌控好人生的方向盤，讓自己永遠不會迷失方向，那樣才是了不起的。」

當時我淚眼朦朧的抬起頭，江澄臉上堅挺的輪廓被他身後落日的光暈暈的柔和。

那時，我覺得他是我這一輩子都要追逐的航向。

可我不得不承認在我那些酸澀的暗戀時光裡，我於江澄。

是那個最不起眼的那個。

甚至是，我在蓄意抱著書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時，因為不太好看的面龐，他甚至懶得抬起眉梢看我。

我想我明白，且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那就是關於這場暗戀的故事，我一直在上演一場獨角戲，江澄青春裡的女主角不是我，是那個肆意鮮活的夏燦燦。

我甚至連個配角都算不上。

在江家沒出事之前，江澄一直是備受期望和關注的那一個。

他從小就被要求凡事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思想。

他喜歡那種掌控所有事情發展趨勢的安全感，直至夏燦燦的出現。

那樣在青春期離經叛道的女孩，每天會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豐滿唇上會塗滿各種亮晶晶的唇蜜，別人自習她在看漫畫，別人回家她去玩摩託。

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的江澄逐漸好奇她的生活，並開始不再滿足於旁觀者的身份，直至他開始主動去融入。

可後來時過境遷，事情的變故發展的太快，大家逐漸的認識到。

生活不僅需要新鮮於浪漫，還需要能吃得飽飯。

誰都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

那就是大家都變了。

9

拒絕江澄的那天後，我們便再也沒見過面。

直至三年後的某一天，一場商業聚會中我再次見到了他。

我做為科研界研發的新秀，他做為嶄露頭角的產業商人。

江澄穿著合身做工精美的西裝站在了我面前，玩味地說，「周小姐真的不願意來我們公司的研發部嗎？」

「我們的待遇還是很優秀的。」

我捕捉到他眼底那抹捉弄的趣味，淺淺的笑了笑，「江總，我做科研是為了……」

江澄伸手碰了碰我的酒杯，接著我剛才未說完的話。

「為了人類文明進步。」

我倆相視，默契的一笑。

「若楠，你的理想還是這麼高尚，就是有些……」

「什麼？」

「不著地的虛無。」

我笑了笑沒反駁他的話，「那你呢？大天才。」

對於我這樣的稱呼江澄愣了愣，我猜他想到了當初我們通宵泡在實驗室的那些日子，當時的老師都打趣的稱呼他為百年一遇的江大天才。

江澄聳了聳肩，「當然是為了錢。」

我對他的話並不意外，「江總，那你很厲害。」

我話落，有服務員端著酒盤因為腳步不穩，向我這邊栽了一下，眼見滿晃晃的酒杯就要倒下。

江澄及時的將我拉在了他的那邊，湊在他胸膛時，我聞到了他身上的氣味。

那股最新款的限量版香水的味道讓我恍惚了一下。

記憶朦朧中，我彷佛鼻尖還回蕩著少年身上那股清冽的皂味混雜著陽光的氣息。

短暫的接觸後我們又默契的拉開了距離。

江澄的聲音低了幾分，他說，「對不起若楠。」

我愣了下，以為他要說當初那些狗血的情節。

他卻說，「我為我當初的自大，普信，以及所有自私的行為和你道歉。」

江澄眸底不知是不是故作的深沉已然不見，隻有那抹真摯彷佛要溢出眼眶。

「我之前不理解你為什麼會突然討厭我，甚至厭惡我。」

「但我後來懂了。」

「你討厭的從來不是我和別人在一起，也不是我之前從未回應過你的感情讓你覺得傷心。」

「而是我明明不喜歡你，還要為了現實的利益佯裝的欺騙自己向你表白，甚至一度連自己都騙了進去。」

我怔愣在原地, 而後過了半晌後, 又釋懷的笑了笑。

「沒關系，人非聖人，誰都應該原諒自己在某些時候偏離自己原本的航向，隻要最後的方向不會錯, 那就很好了。」

江澄輕抿了一口酒, 「嗯。」

我試著轉移話題，「夏燦燦呢她怎麼樣？」

「那天之後我們就沒有聯系了，她好像最後還是回了美國，和那個叫外國人復合了, 不過她上飛機前給我發了條消息。」

我點了點頭, 悵然道，「這樣啊……」

「你怎麼不問她給我發了什麼？」

「這方便嗎？」

「她說, 謝謝我願意讓她成為我青春的女主角，她覺得很榮幸, 她說她早已無憾, 也恭喜我繼續在自己原本的人生軌跡上飛馳。」

我訕訕的點了點頭，「和我想得大差不差，拋開其他的，夏燦燦確實是個敢愛敢恨, 肆意灑脫的人。」

「是啊, 她和我們不一樣。」

我的笑僵在臉上, 最後還是問出了心中最想要知道的那個答案。

「江澄, 你曾經有沒有喜歡過我一點？」

江澄轉頭看向我, 目光變得認真, 「你想聽真話嗎？」

「廢話。」

「沒有。」

空氣寂靜了幾秒，我聽見我的心穩穩落回肚子裡的聲音。

「和我想得答案一樣。」

「你不問為什麼嗎？」

我故作輕松的笑了笑, 「喜不喜歡一個人哪有為什麼。」

他低沉的笑音從喉間溢出, 「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 而人隻會被與自己不一樣的人吸引。」

聽完江澄的這句話，我果真覺得心頭輕松了不少。

短暫的寒暄了幾句後我們道了別。

10

我實驗室還有工作沒幹完，所以先提前離了場。

臨走出大廳門的時候，我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江澄。

他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時又倒了滿，不停地穿梭在那群西裝革履的人群中, 臉上掛上了和宴會上那群商人一樣世故的笑容。

這次他的腰不再是為我們當初連夜趕通宵為了做出的實驗數據而彎。

我突然有種真正意義上的釋懷。

原來，我早已和那個在我青春裡隨手幫我解出一道我冥思不得的物理題目的少年郎漸行漸遠了。

曾經我也不是沒有怨恨過江澄心狠的踐踏我的感情, 讓我淪為全校的笑柄, 我拼命的努力提升自己，想著自己也會像那些爽文小說的女子一樣, 最後讓他後悔莫及。

可是如今我卻發現，這世上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報復。

因為有報復就會有在意，有情緒。

更何況，江澄從頭到尾也沒有喜歡過我。

就算「報復」了，那也隻可能會成為我自嗨的臆想。

對於我們最好的結局, 那便是彼此之間成為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江澄最後注意到了我的視線。

酒過三巡後，他的面色有些緋紅，他微笑著衝我揚了揚手中的酒杯。

我用嘴型無聲的衝他道了兩個字。

「再見。」

我的青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