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要走,求你……我錯了。」裴煜的嗓音澀然。
他想要我留下,可我做不到。
我不知道怎麼面對所有的一切。
我已經無法再相信任何人了。
「對不起……」
我最終還是推開了他上樓回到了房間。
越長大越明白,責任不是愛情。
10
我打開了手機,上面彈出來好幾條蕭延給我發的消息:
【安全到家了嗎,江眠同學?
【明天別忘記來復查,早上十點,我等你。】
我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回復。
這幾天我視力模糊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我好像堅持不了多久了。
治療也不過是可以拖延一點時間罷了。
我索性關了手機,什麼也不看。
第二天,我早早地醒來準備打包行李。
下床時不小心跌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昏暗。
我看不見了……
「眠眠,你怎麼了?」
我聽見了裴煜叫我,可是不知道他在哪個方向。
我不想讓他發現我看不見的事情,不想再成為任何人的拖累。
「我沒事。」
我強裝鎮定:「哥哥,你能幫我叫一輛車嗎?我想回家。」
裴煜扶著我站起來:「眠眠,最後一次,讓我送你回去好嗎?不用叫車。」
我拗不過他,隻能點頭同意。
裴煜出門去幫我收拾東西,我坐在床上努力想要睜眼看清楚眼前。
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這種情況從來沒有過。
以前幾分鍾後就會恢復正常,現在好像不行了。
頭又一次劇痛無比,我的腦海一片混亂。
似乎有嘈雜的聲音一直在叫我,我努力了,怎麼也醒不過來。
我暈了過去。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出現了小時候的場景。
因為一些遭遇,我患上了自閉症和抑鬱症。
那天爸爸帶回來一個小男孩,他說他叫裴煜,是我的哥哥。
爸爸說以後我有了自己的伙伴了。
一開始我不喜歡哥哥,因為他比我大。
我喜歡一個人。
可是哥哥待我極好,他不像別的男孩子一樣粗魯。
他們會搶我的玩具,還會把我推倒在草地上。
有時候還會踢我。
但哥哥不一樣,他會為我買玩具,隻會把他的東西都給我。
他會上網研究小女生喜歡的東西,發夾。
然後都買給我。
雖然有點幼稚,但我很開心。
我不喜歡說話,他會一直逗我開心。
那時我覺得他好吵,他的話好多好多。
可是他的眼裡充滿了真誠,讓我不自覺地想要理理他。
每次他撒嬌,我就禁不住想要和他說話。
原來有哥哥,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畫面跳轉到那個大雨傾盆的夜晚,一切都變了。
本就成熟的哥哥變得寡言少語,他的心思再也不會顯露在臉上。
我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他還是待我極好,這種好,陌生,溫暖,有時候卻讓我無端恐懼。
就好像你以為從來不會走的人,總有一天會離開。
然後開始在等待那天的到來。
害怕卻無可奈何。
十八歲那天,我向他表白被委婉拒絕。
我開始明白,那種無端的恐懼,原來是指留不住啊。
我漸漸明白,他從來都不曾屬於我。
直到結婚前一天去酒吧接他,我聽到他說:「談什麼愛不愛的,不過是照顧孩子罷了,她想結婚,那就結吧。」
我終於心S,勸自己放下。
那些執念也一並消失。
所以我決定回鄉下去陪伴爸媽了。
但是我看不見了,我不想讓裴煜發現,但是身體疼痛不是能自己控制的。
我暈了過去,我隱約意識到裴煜焦急地載著我在路上奔馳,汽車的轟鳴聲嘈雜極了。
緊接著是車輛的激烈碰撞聲,時間在那一刻仿佛暫停了。
血腥味彌漫在車廂裡,不知道是我的還是他的血跡沾湿了我的手指,我動彈不了。
眼淚順著臉頰流到耳廓,一片潮湿,我醒不過來。
外面好像有很多的聲音在呼喚我,可我沉浸在這個夢裡不願意醒來。
我聽見了耳邊機械的聲音,像是生命倒計時的鍾聲。
我徹底昏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有人叫我:
「眠眠,醒醒,我要走了。」
是哥哥的聲音,他在叫我。
迷迷糊糊中,我看見了他的身影,一片暗淡。
一種無端的恐懼讓我想要抓住他:「別走,哥哥……」
可是我怎麼也抓不住,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
「眠眠,別哭,哥哥會一直陪著你。」
他的聲音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遠到無論我怎麼哭喊,也留不住他。
我在掙扎中醒了過來,病房裡沒有他,隻有蕭延:「眠眠,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蕭延,我哥呢?」我爬下床,抓住了他的衣襟,「我哥哥呢?他去哪裡了?他不是送我來醫院的嗎?」
「他送你來醫院的途中汽車出了故障,他……」蕭延不回答我,隻是轉移話題,「眠眠,你現在不能生氣,先躺下,我讓醫生再給你檢查一下身體。」
「滾開!」
身體……
傷口的撕裂感讓我下意識地看向我自己,一道長長的疤痕正橫在我的心間。
那顆心髒此刻在鮮活跳動著……
哥哥,你怎麼那麼傻呢?
我不是原諒你了嗎,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想讓我一輩子都欠你嗎?
「我要去見他,蕭延……求你帶我去見他,求你了。」
「好,你別哭,我帶你去。」
風吹散了冰涼的沙礫,我站在冷寂的陵園無可挽回。
原來我昏睡了那麼久,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我這一生,好像都在虧欠別人。
「眠眠,你別太難過了,裴煜在的話,也不想看到你這樣,你是他拼S護下來的人,所以你要好好活著,這樣才對得起他。」
好好活著……
這個詞太沉重了。
用哥哥的生命活下來的我,能堅持多久呢?
……
出院那天,蕭延來送了我。
他給了我一封信:「眠眠,這是你哥讓我轉交給你的,以後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
我接過了他手中的信,看著他眼裡的神情,不知道怎樣回應他的話。
那種眼神,我也有過。
「謝謝你,蕭醫生。」
隻是現在,我也許隻會是一個人。
這一生會走多遠,我也不確定,也不想再耽誤別人了。
我坐上了去巴黎的飛機,在飛機上打開了那封信。
哥哥說過,他想帶我去巴黎看一看風景。
他曾說,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個畫家,畫喜歡的畫。
隻是現在,剩我一個人……
我在巴黎,成為了一個畫家。
畫他喜歡的畫,落款均為——裴煜。
信中他說的那句:【眠眠,如果有下輩子,哥哥想要幹幹淨淨地與你相遇,為你一人作畫。】
他的夢想,我替他實現了。
但是我們,沒有下輩子了啊……
裴煜番外:車禍那天
準備送眠眠回家那天,她的病情變嚴重了。
她想要回家,我內心是不願意的。
我知道她的眼睛有時候會看不見,而她也隱瞞得很好,不想讓我發現,我也隻能裝作不知道。
她說她拖累了我很多,可她不知道我喜歡她的拖累,這是我一直以來工作的動力。
我一直沒告訴她她的病情,隻是不想讓她過於擔心。
以前陪她去醫院檢查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有心髒病,我一直努力為她找合適的心髒。
醫生說病人有權利知道自己的病情,我問他,眠眠還可以活多久。
他說二十幾歲沒有問題。
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我努力保護的小姑娘不應該遭遇這樣的事。
那時她才十八歲,她正在走出過去的陰霾,她變得不再自閉,抑鬱也減輕了。
我是她最信任和依賴的人,我無法對她說出那個殘忍的事實。
我有想過,如果可以,我願意把我的心髒給她。
經過檢查,我沒想到真的匹配。
如果她知道,一定不願意我這樣做,甚至想要逃離我。
我不敢告訴她。
我一邊努力為她找合適的心髒,想要把自己的給她的這個想法也一直在腦海閃現著。
十八歲那天,我拒絕了她的表白,我嘲笑她說:「小姑娘,懂什麼是喜歡嗎?也許以後你就不會喜歡我這一款了。」
看著她眼裡的失落,我強忍住走上去擁抱她的衝動。
如果陪不了她多久,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給她希望。
我怕她到了二十多歲,我還沒有為她找到合適的心髒。
我S了以後,留她一個人該怎麼辦?
所以我讓蕭延打電話給她,讓她去接我,故意說那些難聽的話,隻是想讓她放棄我。
可是當她真的放棄我了, 我卻開始後悔了。
我也想過不顧一切,享受當下,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時間。
可是那次晚宴上遇到了秦悅,她和秦玥長著同一張臉。
兒時的玩伴沒有S,再次出現在眼前,我因為慶幸,放松了警惕。
被秦悅下了藥,我知道我配不上眠眠了。
秦悅一直恨我,因為她姐姐的事情。
小時候落水,她姐姐為了救我而S。
這是我無力償還的債。
我沒有追究她的責任, 但她知道了眠眠的存在。
她說要把我們之間的事告訴眠眠,我害怕了。
眠眠有心髒病, 我很擔心她會出事。
就這樣與秦悅周旋了八年, 她會對我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
時間久了,回過神時,我和眠眠好像走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我忽視了她的堅強, 也忘記了她的執拗。
直到她說我們不結婚了,我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我應該自私一點的, 這樣也許結局會不同。
我最後悔的事, 就是應該早些告訴她的。
她對自己的人生,也應該有選擇權……
送她去醫院的途中, 汽車出了故障,與其他車輛發生碰撞。
我用力護下了昏迷的她, 血液順著我的胳膊流了下來,流到了我抱著她的手指上, 流到了她的脖頸。
她似乎聞到了血液的腥味,在沉睡中哭了。
我用沾滿血的手指替她擦眼淚,怎麼也擦不幹淨。
擦不幹淨。
我想讓她別哭, 可是我沒有力氣了。
我好像要和她永遠說再見了……
我和她都被人送往醫院時,我還有點意識,是蕭延做的手術。
我知道我不行了。
我以前早就寫好了遺書,若我出事,心髒就會給眠眠。
蕭延也知道這件事。
我讓他替我把早就寫好的信交給眠眠, 我希望來生能幹幹淨淨地與她相遇。
沒有欺騙,沒有隱瞞,沒有傷害, 無論何種身份,我都甘之如飴。
我想告訴她, 我從未喜歡過秦玥, 從始至終,唯她一人,足矣。
她從來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喜歡她, 隻是因為她是江眠。
我愛她,愛她如命。
她從不是我的拖累,而是我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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